练若不清楚顾语为何提出这样的假设,只按照她此时内心的想法如实答道:“会的。”
问题是假设,答案却十分肯定。
顾语挑眉,继续问道:“为什么?有理由吗?”
“比如…手写一封情书,肯定比打印一份情书更显真诚吧。无关写得好还是写得坏,凡是手写的字,都能够表达书写者的情绪和心意。时代必然会发展,但在我看来,越纯粹的事物越能触动人心,与时代无关。”
纯粹的事物…吗?
顾语只觉脑中灵光一闪,但还来不及捕捉就已然消失不见。
于是她收回思绪,再度开口道:“谢谢练练的认真回答,提前跟你道声晚安,我回去练字了。”
“嗯,晚安。”
顾语从阳台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后坐到了书桌前,却望着她面前才写了一页多的百炼帖一动也不动。
“我到底该不该按照练若告诉我的方法动笔啊?”顾语在烦恼,“速度跟质量难两全,原本只想应付应付她,回来该咋写就咋写,可她摆明了把我当成真心想练好字的人,时间没耗费太多,却好像把该说的都说了…”
“不过,之后还想在教室赶工的话,不按照她的方法来做恐怕不太好…反正那支破笔没限制我任务时间,先用她的方法来试试吧。”
打定主意后,顾语掀开了百炼帖的临摹纸,观察记忆起了她下一个要反复写的字的笔顺跟字形。
“唉…没想到我英明一世,最后还是当回了一名小学生。”
第十一章 练字(九)
练字空间的节假日与现实相同。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进入练字空间半个多月,习惯两点一线的顾语突生了外出兴致。
黄金周下午的商业中心人潮涌动,顾语独自一人混在结伴而行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孤零——她也想跟练若一起出门逛街,但练若忙着在假期挣外快,没她这份悠闲与惬意。
顾语外出是为了透气,购物欲不强,逛了好几条街都没进一家店,直到无意间瞥到了一家口罩专卖店,才舍得停下她的脚步。
“我好像还差练若一份见面礼,口罩是她外出必不可少的装备,送这个刚好。”
想着,顾语走进了口罩店。
练若平时戴的是白色的医用口罩,非常简朴;口罩专卖店里卖的口罩却款式各异,时尚美观。
顾语在店里挑花了眼,足足呆了半个小时才带上战利品付账离开。
“前面出什么事了吗,这么多人往那挤。”
刚跨出口罩店,顾语就发现周围行人全激动地朝前方路边的一个点挤了去,出于好奇,她也跟着凑了过去。
“原来是豪车,还以为是什么呢…”
路边停着一辆顾语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很高级的加长车,行人们围着车惊叹连连,不是掏出手机拍车,就是掏出手机跟车合影。
顾语对这个空间的汽车品牌一无所知,失了兴趣正准备离开,却看见豪车中门突然被打开,紧接着两个穿西装戴墨镜的彪形大汉从车中走了出来。
两个彪形大汉分立于中门左右,不一会,一对帅哥靓女也出现在了围观群众的视线中。
帅哥靓女看上去年龄都不大,像是一对大学或高中生情侣,一身精致时髦的休闲装扮跟豪车出行、保镖护驾的派头,无一不彰显其富家子弟的身份。
男生双手插在兜里,五官端正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盎然的笑容;女生则小鸟依人地挽着男生的胳膊,娇俏柔弱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神采。
二人的出现后,四周围观群众的拍照热情更加强烈,他们一边拍一边惊叹不已。
而混迹在人群中的顾语,也在看清那女生的脸后,眯着眼掏出了手机。
那对张扬的年轻情侣沐浴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在彪悍保镖的护卫下,悠然朝道路旁的名贵珠宝店走去。
待一行人进店后,顾语才收起手机,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那个女生该是她隔壁班的人…
*
练若的母家是书香门第,在书画界颇具盛名。
练若受她母亲影响,自小对书法有浓厚趣味,她在各类书法比赛中获奖无数,已经小有名气。
被剔除出谭家后,练若拒绝接受母家人提供金钱方面的救济,而是每月通过母家的介绍,帮一些富贵门户写字画牌匾来挣取零花。
单子数量虽有限,但报酬颇丰,日常开销后练若还常常能有结余。
由于脸不能见外人,每月月初练若都会抽一整天到她舅舅练赟家完成并装裱,再将成品拜托给她舅舅代她转交。
国庆黄金周休息时间多,担心练若钱不够花的练赟在九月为练若接下了不少单子,堆满了练若的这七天假期。
下午四点半,练若正忙完收拾书法工具,打算赶回家准备她跟顾语的晚饭,手机却突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练练,你今天的晚饭由我承包了!回家不用太着急。 by 全能阿顾】
“她又不会做饭,肯定是在外面打包的饭菜吧。”
练若收起手机了然一笑,手里忙碌的动作却丝毫未减慢。
“若若,有什么开心事,也分享给舅舅听听呗。”
练赟一进书房,就听见了他惹人怜爱的外甥女正低着头轻声浅笑。
自他的姐姐练曌因病逝世,而练若又因相貌生变遭生父赶出谭家后,他就再没听练若无忧无虑地笑过。
时隔一年多再度听闻练若那清脆悦耳的笑声,竟令练赟生出一种难言的感动。
练若耳朵倏地一红,轻扯了脸上的口罩,确保包得严实、毫无疏漏后,才抬头回道:“没什么,只是收到了室友告诉我可以慢些回家的短信。”
“今天不用赶回去做饭吗?”
“不用,她打了包。”
练若所住的房子在练家名下,她招室友前征求了练赟的意见,练赟自然知晓顾语的存在。
练若自愿给室友提供餐食,练赟并不会多说什么,但自练若独自居住后,他便再没能跟练若一起吃过饭,于是他顺势挽留道:
“既然你室友的晚饭有着落了,今晚就吃了饭再回家吧。你都好长一段时间没尝过你舅妈的手艺了,她上次还念叨呢,说你肯定是不喜欢吃她做的饭了。”
“舅舅,你应该清楚我的脸…”
“一家人哪管这些?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进门就可以把口罩摘了,但你老是不听!”
练若摇头:“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因为知道这脸有多吓人,在家里我连镜子都不敢照,现在的我,还没办法摘下口罩坦然地站在你们面前,或是坐在你们身边,会影响到你们心情或胃口的。”
“你这孩子!难道你在家跟你室友相处也戴着口罩的吗?还是说因为室友是外人,你不在乎是否影响到了她?”
“她说她不介意,所以在她面前,我把自己看成了一名普通人。”练若拎起书法工具,走到了练赟面前,“舅舅,我该走了。下个月再见。”
“那我说我们不介意,你怎么完全听不进去?”
练赟低头看着练若叹了口气。
“你啊,倔起来跟姐姐一样,要是当初姐姐听进了我们的劝,也不至于…唉,不提这些了,没那些过往,也没你的诞生。走吧,舅舅没用,能帮到你的不多,不过你真遇到了什么困难时,一定不能忘了告诉舅舅。”
练若口罩底下的嘴唇紧紧抿着,眼神却异常平静:“我明白的,谢谢舅舅。”
说完,她便拎着来时的行头走向了大门。
*
顾语在外逛完街回家时,发现了住宅楼附近有一家川菜馆。
心中爱吃辣的馋虫一作祟,她便估好练若回家的时间打包了不少菜品,打算带回家跟练若一起品尝。
练若不吃辣,顾语专门吩咐店家给她弄了几道不放辣椒的菜,晚饭时两人各吃各的菜品,却丝毫不显生疏。
“练练,你是吃不得辣还是不能吃辣啊?”
顾语夹了一片香气浓郁的蒜泥白肉放进嘴里,边嚼边问,谁能想到无辣不欢的她居然已经有整整半个月没吃辣了。
练若咽下了嘴里酸甜可口的鱼香肉丝,回道:“以前是吃得不多,但不讨厌吃辣,现在是不能吃。”
“那你看着我吃不会馋吗?”
吃得惯辣,却看别人吃得香、自己不能吃的那种煎熬感,顾语曾在牙疼时体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