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泪珠马上要从眼角滑落的时候,梨惜站起身,留给鹿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鹿弋霍然抬头。
心里有个声音在近乎恐惧地玩命嘶吼:留下她!不要让她走!
鹿弋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肯定:如果这次放梨惜走,自己就真的要彻底失去她了。
“梨惜!”
在梨惜的手即将碰到大门前,鹿弋急声喊,“不要走!”
梨惜停下来,回过头。
鹿弋吸了一口气,脑海里那些千奇百怪的借口尽数灰飞烟灭,满心只剩下,她要留下眼前的人。
她身也颤,声也颤,
“小鹿想回来,那棵梨树的果子···还愿意分给她吗?”
梨惜眼里水光潋潋,笑容像暖阳里漫天的梨花舞,
“愿意的。”
···
***
夏予剑陪吴她把夏堇年一起送到医院。
医生做了全面检查后,告诉吴她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夏堇年已经有自主呼吸,眼球也有了跟踪反应,即将醒来的可能性很大。
吴她热泪满盈,七年,妈妈睡了整整七年,终于要醒来了···
夏予剑不知怎么也跟着一起开心。
吴她:“你开心什么?”
夏予剑:“那是我姐姐,她能醒我当然开心。”
吴她:“我第一次见你,你还说她坏话呢。”
夏予剑:“你说谁?没有的事,我姐醒了你可别冤枉我。”
吴她:“······”
夏予剑在完整了解夏堇年的故事后,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她的误解太深,她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并没有错,之后的这些苦,她也并不应该承受。
是夏家对不起她。
吴她拿出电话,想马上找人分享这个消息。
手机联络簿置顶的还是司华年的名字,吴她指尖顿了一下,又很快下滑,翻到鹿弋的位置。
电话拨通,吴她还没开口,鹿弋的声音先传过来:
“吴她,我和梨惜在一起了,你这电话打的···我正准备告诉你呢。”
吴她嘴角的笑拉的更满了,“恭喜了,那我也告诉你个好消息。”
鹿弋:“什么消息?”
吴她:“医生说,你偶像快醒了。”
一秒,两秒,三秒。
听筒爆了。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梨鹿he了~她年还会远吗?【ps:你们喜欢梨惜那个故事吗?】
今天的读者评论真的给我满满的鼓励,我会坚持把故事写完的,应该还有十几章就会完本了~
☆、峰回路转
在一个落霞满天的黄昏,夏堇年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里先是出现一抹橘红,暖暖的,轻轻的,像落在眼睛上的吻。
夏堇年眼睫微颤,视线一点点清晰:
格子天花板,纯白的墙壁,拦腰缠起的蓝色窗幔,呼吸间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她想转头再向身侧看看,可她的头太重了,试了几次都没偏过去。
耳边突然想起一声哭腔,好像有人在叫她。
紧接着是成片的脚步声,几个白褂医生出现在眼前,忙忙碌碌了一阵,然后世界再次清净,她终于看到了亲近的人。
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吴她,咦?怎么几天不见,她都这么大了···
她怎么在哭?
夏堇年清醒的又快了一些,女儿怎么哭了,谁欺负她了吗···
吴她一把握住夏堇年刚刚抬起的手,双手攥着,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眼睛一边流泪,一边牢牢盯在妈妈的脸上,像迷路的小孩,终于找到回家的路。
“妈妈”
夏堇年喉咙微颤,几个吸气,终于费力地发出声音:
“妈妈在。”
手掌又涌上一层湿热,夏堇年的眼神又心疼又怜惜,
“别哭。”
吴她的脸哭的滚烫,在夏堇年的手上蹭了蹭,“妈妈你终于醒了。”
终于,是个用来形容“好不容易”的词。
对梦里的人来说,或许只是弹指之间的一瞬,对清醒的人来说,又不知要经历过多少煎熬。
夏堇年眨眨眼,不确定地问道:“妈妈睡了很久了?”
“七年”
吴她轻轻答道,短短两个音节,又载了无数重量。
夏堇年眼睛睁大,脑海里的记忆零零碎碎飘过来,又怎么拼,都拼不出7年时光。
她有些慌了,目光在女儿的身旁身后来回找寻,清寒怎么不在?他怎么没有等自己醒来?
手心突然传来女儿更加紧实的握感,反而加剧了夏堇年此刻心里的不安,她收回视线看着吴她的眼睛,
“吴她,你爸爸呢?”
乌云再厚,也藏不住雨。
真相再残忍,总要诉与人听。
有些“曾经”,就像磨不钝的刀,专挑刚结痂的伤口划。
···
夏堇年静静听完吴她讲述的七年来的种种,没有崩溃,或者说,她没有在女儿的面前崩溃。
夏堇年不能倒下,她懂吴她的痛,也明白吴她此时心里的惶恐。
她捧着吴她的脸,用还不灵活的手指,轻轻捻去吴她不断涌出的泪,一遍遍,一遍遍,温柔又肯定地回应她:
“妈妈不会离开你,不要哭,妈妈不会离开你。”
***
吴她把店关了,开始了常驻医院的日子。
夏予剑狗皮膏药一样也跟了来。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打扮的人模狗样,一身西装,头发抹的发亮,捧一束百合,像是来求婚一样。
夏堇年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女儿,吴她单手扶额,心里骏马奔过,这白痴又在搞什么。
吴她把夏予剑扯过来,给夏堇年正式介绍说:“妈妈,这位是你弟弟,夏予剑。”
夏堇年:??!!
怎么发展走向和我想的差距这么大。
夏予剑挠了挠脑袋,一开口,叫的十分自然:“姐姐好,第一次见,妈妈经常和我提起你,说很想你。”
夏堇年眨了眨眼睛,心里费了一番功夫才捋清这一层关系。
这位应该是自己离开夏家后,夏母老来得子生的那对龙凤胎的男孩吧。看来这七年,吴夏两家的关系也缓和了。
夏堇年:“爸妈怎么样了?”
夏予剑:“挺好的,身体硬朗,尤其咱爸,一把年纪了,还能跳起来踹我呢。”
夏堇年轻笑,“是啊,爸他一直都是这样。”
直肠子,大脾气。
两人聊的开心,吴她拿起一袋樱桃准备去洗,夏予剑殷勤地接过去,“我去我去。”
“哦。”吴她递过袋子,顺势又坐了回去。
夏堇年:“吴她,你去洗。”
吴她:“没事,他喜欢干活。”
夏堇年:“对舅舅要客气一点。”
吴她:“······”
夏予剑眼睛都笑没了,“没事没事,外甥女你坐,我去洗,哈哈哈哈。”
这个便宜隔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占到了哈哈哈哈。
吴她一脸无语,夏堇年也是满脑子的疑惑,洗个水果开心成这样,她这个弟弟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接下来的几个月,夏予剑天天都来报道,送吃的,和夏堇年聊聊天,和吴她探讨下国画和制色。
不知不觉,横在吴夏两家间的裂痕被他以一人之力慢慢填补修复。
夏堇年渐渐可以下地行走,虽然脚步还是不稳,但已经能自主行动了。
终于,在苏城天气转寒之前,吴她带夏堇年离开医院,准备回家继续休养。
出院那天,夏堇年拉住吴她的手,让她先带自己去个地方。
不需多言,吴她立刻明白她要去哪里。
不是扫墓的时节,苏城的墓园里静悄悄的,汽车开过接待中心,就再看不到什么人。
这里就是生命的尽头,小小的平米方圆,一块石碑,一行文字,给还活在世上的人们留一个具体的念想。
吴她推着轮椅,把夏堇年带到一处光洁的墓碑前,上面黑体隶字,由上到下,刻着:
慈父:吴清寒之墓。
夏堇年拍了拍吴她的手,回头微笑着对她说:“你回车上等我,妈妈有话想单独和你爸爸说。”
吴她的手一瞬间攥紧,又很快松开,尽量平静地回道:“好。”
脚步声渐渐走远,夏堇年上身前倾,用头轻轻抵住冰凉的石碑,指尖自爱人名字的第一笔,描到最后一划。
“清寒,我回来了。”
墓园风起,很轻,温柔地拂过发梢,像在回应这一声等待已久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