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她心里抽痛,她看清楼层之后,以最快速度冲到了那个电梯边。
垃圾桶还在那个位置,只是盖子被镶死了,怎么都掰不开,只有侧边一个十厘米直径左右的口子,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东西。
吴她也没嫌脏,直接伸手掏了进去。
碎纸,吸管,粘腻的烟盒,嚼过的口香糖,没喝完的咖啡杯···
然后是已经散开的画材包,涮笔筒,毛笔,墨块,印章···
一样样东西被吴她从垃圾桶里掏出来,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司华年和鹿弋陪在一边,蹲着身子,帮吴她整理掏出来的画材,拿纸巾用心擦好。
当翻出那几包父亲做的颜料之后,吴她终于神色一松,坐在地上···
还好,只是包装上沾了些烟灰,好在没有污染到里面。
吴她总算放松下来,一瞬间,竟有了一点想哭的冲动。
手心传来柔滑的触感,司华年捧着吴她的手,小心轻柔地用湿巾擦拭着。
吴她的手指骨节分明,细腻修长,指尖处,一道不重不轻的血痕异常显眼,应该是刚刚用力掰盖子而留下的痕迹。
司华年轻轻呼气去吹,心里不是滋味,这么有才华的一双手,不应该遭受这样的罪啊。
在司华年的手刚触摸到自己的时候,吴她就僵在原地不会动了···
指尖传来的温热呼气像电流,顺着会导电了一样的身体,电光火石间,血液里来回乱窜。
吴她心里长期以来,对司华年的那一种超越友情的异样感,越来越重。
***
“找到了?”
等众人回到会场,发现冯老,凌洛,还有夏家的众人还等在那里。大家已经知道了事情大概,此时表情各异。
凌洛目光泛寒,不知是因为这次事故,还是别的原因,“事情不会这么过去,凌氏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冯老心里是又惊又喜,吴她在这样严苛的条件下,也能画出这么完整又高质的作品,真是让他想像不到,他眉目慈祥,起了爱才之心,拉过吴她一阵寒暄。
夏予剑的表情可以算是差上加差了,那副碾压自己的作品,还是丢了画材,拿便携笔墨完成的作品?
“技不如人,你输的不冤,再回去多练练···”夏父拍了拍夏予剑的肩,“走吧···”
夏父原本还想上去问问吴她的情况,但看吴她明显和司家那孩子走的近,夏父也就止住了这个念头。
正准备带着家人回去,却发现妻子站在原地,盯着吴她的方向,动也不动···
“怎么了?”
“老夏,你,你看看吴她,长得像不像我们的女儿?”
夏父回头又仔细看了过去,“予安?不像啊···”
在夏父的意识里,已经只认夏予剑和夏予安两个孩子,那个二十年前抛家忘本的不孝女,早就被他忘在脑后。
夏母声音有些颤,“不是,像堇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从午饭写到晚饭···
☆、心动的感觉
夏父的眼睛一瞬间睁大,目光钉子一样钉在吴她脸上。
可不是嘛,吴她的眉目间,那一股雅致清秀的模样,可不和自己曾经的女儿夏堇年如出一辙,越看越像。
只是她那双眼睛又略有不同,少了些堇年的婉约柔媚,多了些英气,更像是···
对了,她姓吴!
那个他从没正眼瞧过,把夏堇年娶走了的低贱手艺人不也姓吴吗?
夏父心里产生了一个他都觉得太巧了的猜测,但是种种现实都指向这个猜测有可能是真的。
他和妻子交换了下视线,终是没沉住气,走到吴她面前。
“小同学,冒昧问一下,吴清寒可是你什么人?”
听到父亲的名字从夏家人的嘴里问出,吴她心里叹了口气,任凭她再怎么不想和夏家有牵连,该来的还是来了。
眼前这人,与妈妈有两三分的神似,看年纪,猜测应该是自己未曾某面过的外公。
吴她腰杆挺直,面对来人,神色坦然回道:
“是家父。”
她是夏堇年和吴清寒的女儿!
夏母一声抽气,捂住了嘴。惊讶过后,她眼里渐渐涌出莹莹泪光。
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堇年的消息了啊···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就算她犯了再大的错,丈夫再不喜提起,身为母亲,她还是时常偷偷挂念的。如今看到堇年的孩子,夏母一时百感交集。
夏父的脸上除了震惊之外,却只剩下不屑了。
他是个绝情的人,当年把夏堇年从族谱里划掉,他就再没过问过她,连几年前听闻夏堇年失踪的消息,他也只是当作陌生人一样,听听就过了。
没了夏堇年,那个穷小子应该没什么好日子了吧,想到吴她连学费都要靠自己申请助学金凑,夏父眼神轻蔑,
“你爸爸怎么样?没再去找个有钱女人,给你做后妈?”
这个问题真可谓是又狠又毒,霎时把吴她十几年的礼教涵养砸的稀碎。
她深眸中隐有一丝血红,对夏父怒目而视。父母一直是吴她心里最敬重的人,她不允许夏父在这里口出恶言。
“我父亲有情有义,自家母失踪后一直全力寻找,至死都没放弃!”
“死了?”
夏父就跟听到哪个流浪汉死了一样,表情没有太大波动,但转眼,他脸上又涌上一丝不悦,吴她这话说的,不是讽刺他夏家人对夏堇年的失踪置若罔闻,无情无义吗?
他可以无情,但别人不能说他无情。
“说话客气点,我就说小家子养大的孩子,上不了台面。”
吴她差点气笑了,这夏家人真有意思,明明是自己先讲话不客气,现在还让别人客气点。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吴她不在乎再添一把火,她瞟了眼被自己踩到第二的夏予剑,冷声反问夏父:
“我上不上的了台面,您今天没看到吗?”
“牙尖嘴利!”
夏父好像被戳到了痛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他用力地甩了下袖子,招呼着夏家人转身走了,再与一个小辈这么对峙下去,他的老脸就要丢完了。
夏母走之前还回头看了眼吴她,仿佛还在期待着什么。吴她沉着脸回避开,她今天真真切切被夏家给恶心到了。
会场中无意听了这场争执的众人,此时面面相觑,表情不一。
他们不知道吴清寒是谁,也不知道他和夏家有过什么冲突,只能从刚刚的只字片语中,提取出吴她“母亲失踪,父亲亡故”的重点。
冯老惜才,走之前还给吴她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让她有困难随时找自己。
凌洛站在靠边的位置,神色未明,眼里的情绪藏的很深。
司华年抑制住鼻尖悄悄涌起的酸涩,握住吴她的手再没松开。
原来她还有这般悲惨的身世···
一路无话。
夏家人乘车返家之后,夏予剑终于憋不住了,“爸,妈,到底怎么回事,吴清寒是谁?”
“是你姐姐的····”夏母话还没说完,就被夏父一眼瞪了回去,她赶忙改口道,“是夏堇年的丈夫···”
几秒钟后,夏家客厅突然传出一声大叫,
“什么?这么说,吴她是我姐姐的女儿,是我侄女?!!!”
“什么侄女!我夏家通通不认!”夏父的吼声紧接着就盖了过去···
···
不论如何,这是极不平静的一天。
***
有了凌氏的助学金支持,吴她辞掉了便利店的兼职,在画室全心备考,生活开始井然有序起来。
鹿弋回来后,激动了好一阵。
她声情并茂地给梨惜人工重播了一遍吴她比赛当天的情况,讲吴她如何水墨开篇,单色成画···最后一举夺魁···讲她第一次看水墨画有多么惊艳,讲她或许以后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力···
梨惜安静坐在一旁,单手抵住下巴,抬眼温柔地看着她,“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梨惜给鹿弋的色彩辅导已经持续有些日子了,她深深被鹿弋的坚持和决心打动。鹿弋的全色盲体质,使她对明暗有远超常人的感知,所以只要固有色的选择不出现偏差,鹿弋还是有很大的希望通过美大的专业考试的。
去了大学,鹿弋就会有更多的自由,去选择喜欢的方向了吧···
吃了那么多苦,真希望她梦想成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