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抬起头,看向淅淅沥沥的天空。
他这后半句话, 乍听之下好像是在为自己所做的罪行忏悔,但很快,他就打破了这层误解。
村长欣慰地将目光转回来,看着陈格,欣赏着她绝伦的美:“毕竟这个世界的女人庸俗,世故又丑陋,能让我想要永远留存的女人少之又少。直到我再一次遇见了你。”
村长的话让陈格想起洛老师写的剧本里还原凶案的一幕。
凶手正是在王素秋想要带着男友一块儿离开村子时被杀的。
当初她的男友刘艺被列为重点疑犯,但最后因为找不到切实的证据,所以没有将他逮捕。
但算算年龄,村长今年差不多四十,二十年前应该只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难道他就是……
“所以,你利用了村子里孩子?”陈格尽量拖延时间,慢慢回头,想要退到没有任何光线的树林之中。”
“哦,他们啊,只是一群没人关心的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外工作,有些都三四年没回来看过他们了。他们很好控制,给一点关爱就会特别听话。”说到这里村长还是有些遗憾,“可惜,刚才的排练乱七八糟的,没能还原你万分之一的灵性。”
说到这里,陈格明白了,小郭估计也遇到袭击,那孩子说小郭肚子不舒服先走,应该也是骗了她。
“不说那么多了。”村长没想要再跟她聊下去,加快步伐靠近,“再说的话,可要过时间点了。”
陈格看着他手里的锤子,冷笑道:“只会用武器来提升自己的力量,你不过是个典型的失败者,又有什么资格唾弃别人。”
村长微笑着,并不受她的激将,突然加快了速度猛扑上来,高高地举起了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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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猛跑,脚下是被雨水浸透的土路,完完全全成了泥地。
洛静翊赤着的脚在泥地里狂奔,飞溅起的泥水溅得她裤腿早就糊上了厚厚一层的泥浆,身上全都是雨水,头发也毛毛躁躁早就凌乱不堪。
但她全然没心思去想这些事,带着陶小波和老余往村西这头狂奔。
心头就像是被火烧着,恨不得直接能飞起来,一瞬间飞到陈格身边,不让她有一丁点儿受伤的可能。
正因为无法一跃千米,正因为有可能失去陈格,此时的洛静翊发了狂。
什么洁净、肮脏,已经全然不在她心上。
根本没工夫想。
她只想让这双腿带着自己,跑得再快一点!
陶小波和老余都是平常运动比较少的中年人,一开始还跑在洛静翊前面,一千多米奔下来,气喘吁吁根本跑不动了。
洛静翊没时间等他们,继续狂奔。
马上就要到村西的小院,洛静翊突然停下脚步。
她听见了人声。
“陈格——!”一向儒雅的洛静翊从来没这么大声喊过。
她的声音穿透了黑夜和密雨,在村子上空回荡。
她没机会带任何的照明设备,手机也放在房内充电。
幡村的雨夜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到那人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眼前仿佛有人恶意地罩上一层黑布袋,蒙住洛静翊的双眼,只让她听得到危险,干着急。
“洛老师!”
是陈格的声音!
洛静翊几乎在听到陈格声音的一瞬间,本能地向声源扑过去。
这是一片树林,渐渐适应黑暗的双眼,终于看清了树林深处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影。
洛静翊往地上一摸,摸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二话不说抄起石头用力砸在村长的脑袋上。
村长原本正和陈格互相争夺锤子,已经感觉身后有人冲上来了,想要丢下武器逃走,没想到这人冲得这么快,转眼就到了身后!
他脑袋被重重挨了一记,咬牙忍着痛立即要跑,陈格急中生智抬腿一挡,将他绊倒,村长直接在泥地里滚了三圈。
“老陶!老余!”洛静翊对着大路上大喊,一边喊一边拿着石头抬手一护,将陈格护在了身后。
原本陈格还在思索要不要直接上去摁住村长,掂量着这个杀人凶手身上是不是还藏有别的武器。
那一刻陈格是犹豫的。
如果上去试图制服他,有一半的可能成功,也有一半的可能被反制服,要是被反制服,被他身上携带的其他武器所伤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是如果不去制服的话,等这个人再跑走,想要缉拿他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许还会再增加其他的受害者。
陈格虽然练过搏击,但到底是爱好者和防身水平,不代表她能绝对制服歹徒,更不代表她不会害怕。
可当她被洛静翊护在身后之时,陈格心里的重担瞬间落了下来。
她安全了,她真的不怕了。
村长动作很伶俐,从野草堆里爬起来就要跑。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树后冲了出来,看准了时机,狠狠一棍子迎头重击!
村长被打得直接仰面倒地!
“孙子!别跑!”老余大叫一声扑上来,勒着村长的脖子,几乎是用体重将他压制在地。
村长被猛地一击、一勒又是重重一压,差点当场咽气。
本想要挣脱,可洛静翊刚才用石头砸的那一下和棍子猛击实在太致命,只要一用力脑袋就会一阵钝痛,头晕目眩,已经使不上劲儿。
陶小波又压了上来,跟老余一起联合将村长制服了。
陶小波学着以前看视频里警察逮捕嫌犯的方法,立即将村长的裤子扒到脚底,当脚铐使,以防他再逃走。
歹徒暂时被制服,老王带着剧组里的精壮力量赶来了,报了警的逢允歆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陶小波和老余将村长从山林子里拎了出来。
“我的妈!村长?!”
逢允歆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这村长是个变态肯定跑不了了。
“翊姐和小陈格呢?!”逢允歆着急地问道。
陶小波叉腰喘着气,指了指树林:“在里面呢吧……”
“受伤了吗?!”逢允歆说着扒着杂草和树枝往里找她俩,忽然一定,慢慢地退了回来。
“怎么了?她们人呢?”陶小波就要顺着逢允歆刚才前进的路线进去找人,被逢允歆一把揪住了。
“好着呢。”逢允歆笑着说,“陶导别去打扰人家了。”
陶小波:“??”
洛静翊正捧着陈格的脸热吻她。
在确定陈格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时候,焦躁和恐惧此刻都化成了后怕、庆幸和激动。
陈格身上都是泥水、灰土和雨珠,甚至在吻上她冰冷的双唇时,还能感觉到一些颗粒明显的小小砂子。
但洛静翊一点都不嫌弃。
她喜欢带着陈格气息的小砂子,喜欢她身上的泥水,和覆盖了陈格体温的潮湿感。
她从来没这么脏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热烈过。
陈格的唇很快被她吻热了,兴奋了,开始攀上她的脖子,拉着她不让她轻易结束,热情地回应了。
……
之前,逢允歆为洛静翊答疑解惑的时候说过的话在她脑子里盘旋:
“其实性不脏,它是爱的一部分。如果你在和她亲密的时候还会想到一些别的事情,说明你对她的爱还是有条件的。翊姐,我知道你很理智,即便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都需要先找到对方爱你的证据。可真正恋爱这回事,它是不需要证据的。
“它是一种从人类诞生之初就携带的,经过不断演化不断筛选,却还能被保留下来且被津津乐道,永远说不清也永远说不尽的事儿。我们的基因里就带着爱,也就是说,我们的基因里都带着命定的那个人。咱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就是为了看看天空,看看大地,看看自己命定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吗?”
……
在中国的神话故事中,人类是女娲用泥巴捏出来的。
泥巴本身就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凡尘”、“尘世”这些词常常用来形容人类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看来泥巴捏成的不太干净的人,生活在不太干净的世界里,应该是一件被广泛认可的事。
洛静翊一向呵护得极好的白皙的手,其实也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纯净无暇。
无论她再注意,一天之内会沾多少细菌,根本数不过来。
爱和人一样,在泥里滚过地上摔过,支离破碎之后重新站了起来,用心地洗去污垢,露出最美好最脆弱最干净的部分,来到喜欢的人面前,告诉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