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看着眼前的季斯南,如果现在一定要让他许个愿的话,莫不如就许愿这个孩子能跟父母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吧,毕竟对于顾念这种从小就没见过父母,一直跟着奶奶长大的人来说,也没有什么是比父母的爱更珍贵的东西了。
顾念默默的许好了愿望,将蛋糕盒子提了起来,“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块蛋糕吧。”
季斯南有些受宠若惊,在原地愣了半晌,一直到顾念提着蛋糕走到餐厅才回过神来?
“你要请我吃吗?”季斯南问。
“就当是陪我过生日了。”顾念笑着说道:“要不然也只有我一个人。”
顾念的笑容很好看,因为病弱瘦削的缘故,莫名的又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脆弱,他小心翼翼的解开绑着盒子的丝带,拿出塑料刀具作势欲切。
“等等。”季斯南快步走过来。
“怎么了?”顾念不解的看着季斯南。
“你还没吹蜡烛呢。”季斯南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许过愿了,不吹蜡烛怎么行。”
顾念被季斯南突然之间的郑重其事弄的想笑,可是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回绝,只好从附赠工具的袋子里拿出了蜡烛,插了一根在蛋糕上。
“灯在哪里?”季斯南问。
“在柜子旁边。”顾念指了指一旁的酒柜,那是宋旭尧专门订做的,恒温恒湿,里面装着四五瓶宋旭尧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好酒。
季斯南绕过酒柜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径直走了过去将餐厅和客厅的灯都尽数关掉。
一时间,原本明亮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一点幽暗的烛光,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微微跳跃,像是绽放在庞然命运之中的一点希望,仿佛在告诉着人们,即使未知跌宕,即使充满艰险,哪怕希望只有微弱的一点,也要拼尽全力,挣扎向前。
第3章 永夜月同孤
顾念吹完蜡烛之后,给季斯南切了好大一块蛋糕。
“哥哥,你是知道我晚上没吃饭吗?”季斯南无奈的看着自己餐盘里将近四分之一的蛋糕,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那就吃饱点,然后乖乖回家去,别让你妈妈等急了。”顾念说道。
季斯南抿了抿嘴唇,没有接顾念的话,只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叉子戳着自己眼前的蛋糕,默默的吃着。
顾念看出了季斯南心里装着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给自己也切了一小块蛋糕,又仔仔细细的把上面的奶油刮掉,毕竟现在的胃已经不能允许顾念随心所欲的吃东西了。
“你也不喜欢吃奶油?”季斯南突然问。
顾念顿了顿,他实在没那个心思去解释自己其实是很喜欢吃奶油的,只是因为自己得了胃癌,所以才这么做。
很多时候人们总是一厢情愿的将苦难当做人生路上某种具有特殊意义的降临,甚至将经历苦难都升华为充满哲学意味的修行,只是那些看似顿悟的解释终究不过是些辞藻华丽却又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真正身处苦难之中的人,多数时候都是看不到希望的,所有的努力也不过是为了最后的结局不至于太过惨不忍睹而已。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人愿意为之抗争,并不是苦难本身意味着什么,而是因为苦难之于不同的人会产生最终不同的结果,恰如这些才是人性之中真正伟大的东西。
顾念不想解释更多,只能报以一个似是而非的微笑,还好这个时候季斯南的手机响了,算是暂时结束了这个多少有些难堪的话题。
季斯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本以为又是自己爸妈打来找自己的,正想挂断却发现这个电话居然是自己发小潘澂打来的,索性直接按了免提。
“干什么?”季斯南没好气的问。
“干什么?你丫的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潘澂在电话那边也一样没好气的说道:“你是不是又离家出走了?你妈的电话都打我这来了,我说你这孙子就不能省点心吗,三天两头的你闹什么啊!”
“你怎么跟我妈说的?”季斯南问。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告诉你妈找到你之后告诉她一声啊。”潘澂叹了口气,“行了,你也别闹了,你爸妈离不离婚的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你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不让他们离婚!”季斯南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原本清澈的眼神近乎要喷出火来。
“我知道你不想让他们离婚,行了,这也不是在电话里说的事,你现在在哪呢?”潘澂问。
“我还在楼里。”季斯南如实道。
“我靠,你这还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难怪你妈到处都找不到你。”潘澂道:“我看你这样也不能回家了,要不你先到我家来吧,我跟我爸要了车就过去接你。”
“那我到小区门口等你。”季斯南说完挂断了电话,这才发现顾念正满是错愕的看着自己。
“我……”季斯南一时语塞。
“要走了?”顾念说道,通过刚才的那通电话,顾念基本上已经了解了个大概。很显然,眼前的季斯南已经是离家出走的惯犯了,想来他也就只有这么一招拖住他爸妈离婚的脚步,当真是既幼稚又心酸。
“谢谢你的蛋糕了。”季斯南看着已经被自己戳得不成样子的蛋糕,不好意思的说道,“改天我请你吃饭。”
“你先等等。”顾念说完转身回到了卧室,在衣柜里找出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这件羽绒服还是当初宋旭尧送给顾念的,因为顾念怕冷,宋旭尧就特意挑了一件过膝盖的长款,说是要把顾念整个人都包起来,不让他再受一点风寒。可如今物是人非,这么多年过去了,羽绒服顾念一直没舍得穿几次,送衣服的人却连自己的生日都不愿意出现了,空留着当做睹物思人的念想,莫不如让它发挥点真正的价值。
“外面下雪了,披件衣服再出去吧,别冻坏了。”顾念把羽绒服递给季斯南,又看了看他穿着拖鞋的脚,于是又到鞋柜里想给季斯南找了一双鞋,只是季斯南的鞋码要比顾念的大,最后还是找出了宋旭尧的一双靴子才勉强合脚。
“加个微信吧。”季斯南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说道:“过几天我好把衣服和靴子都还给你。”
顾念点开了自己微信的二维码递了过去,季斯南扫完之后便快步离开。
送走了季斯南之后,偌大的房间一下子又变得空落落起来。顾念也懒得收拾桌子了,正准备去洗漱,手机响起了微信的提示音。顾念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季斯南发来的添加好友的申请,头像是《名侦探柯南》里面的怪盗基德。
通过了申请之后,顾念顺手点开了季斯南的朋友圈,好在没有设置什么仅三天可见的限制,顾念翻了翻,多数都是一些吃吃玩玩的照片,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娱乐生活相当的丰富多彩。又往下翻了翻,一张省大医学院录取通知书的照片映入眼帘。
顾念原本以为季斯南充其量也就是个高中还没念完的小屁孩而已,实在没有想到他不光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还是自己的校友,而且省大医学院是出了名的难考,顾念也是省大毕业,自然是深有体会,不由得对这个萍水相逢的男孩刮目相看起来。
在每个人的一生之中,总会有人不断地走来又不断地离去,像是无数故事的开始与结束,拉扯开来都是可以被叫做回忆的东西,彼此独立又千丝万缕,牵连着太多太多的喜怒哀乐,可最终面对这一切的,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顾念躺在床上,上腹部熟悉的钝痛感如期而至,即使吃了止痛的药,可效果依旧不明显,这种感觉通常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彻底将所有的精力耗尽之后,才会开恩似的放过顾念一会儿,让他进入到轻浅易碎的睡眠里。每到这个时候顾念就觉得自己特别像一块老旧到临近报废的电池,稍微充进去一点电便要被拉起来超负荷的使用一段时间,没电之后再稍微充一点,周而复始,仿佛在数着日子等自己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天微微亮的时候顾念在胃部剧烈的不适感中转醒,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不足,每次醒来都会伴随着头痛,额上的青筋隐隐浮现,一跳一跳的像是随时会爆开一般。
顾念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就着昨天晚上的凉白开吃过药,顾念又瘫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谁成想竟然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也许是因为有止痛药的缘故,这一觉顾念竟然难得睡的很安稳,醒来的时候精神也好了不少。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顾念往城市银行打了电话预约了一下取定期存款的时间,电话里的小姑娘很细心的提醒着顾念离存款的定期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这个时候取出来的话利息的损失是很大的,毕竟三十万的存款一年的利息也不是小数,只是顾念连自己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能挺到三个月之后拿到利息的那一天,他现在把这些钱都取出来也不光是为了接下来的手术做准备,更是因为每天吃的药都贵的离谱,光是买药这一项的花销就跟烧钱没什么区别,而且这一个多月以来顾念也没有工作,手头上可以用来周转的现金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