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顾念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季斯南这个精力旺盛的。顾念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就只见季斯南穿着一件翻领皮夹克,笑眼盈盈的斜倚在门口。
“大哥,从你家到我家坐电梯下来一共用不了两分钟,你至于这么早过来吗。”顾念随眼惺忪的说道。
“我这不也是着急吗。”季斯南迈步进屋,大摇大摆的坐到了沙发上,“你以为市中心医院的单人间很好弄吗?”
“怎么,现在医院的病房都改成先到先得了?”顾念笑着反问,被季斯南开朗乐观的精神所感染,顾念也跟着开怀了不少,就连玩笑也是信手拈来。
“看来心情保持的不错。”季斯南点了点,“继续加油哦。”
顾念白了季斯南一眼,“冰箱里有吃的,你要是没吃早饭就自己拿。”,说罢转身去了卫生间。
季斯南起身,在冰箱里随意翻了翻,不屑的神情充分说明他对这些冷藏的食物都不是很满意,意兴阑珊的关上了冰箱门,冲着在卫生间洗漱的顾念说道:“你还是快点收拾,然后我带你出去吃吧。”
顾念的东西都是早就收拾好了的,洗漱完之后裹上原来的那件羽绒服就可以出门了,季斯南提着箱子跟在顾念身后,要是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两个人是要出远门呢。
到了门口的时候顾念停住脚步又回头看了看,眼睛里多多少少有些舍不得,毕竟在这间屋子里,关于自己与宋旭尧的回忆实在是太多了。
“咱们能不能别这么悲壮,手个术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季斯南打趣道。
顾念点了点头,这时候他看着就只穿着一件翻领皮夹克的季斯南未免有些太过单薄,便把衣架上挂着的围巾摘了下来,套在了季斯南的脖子上。
“别光顾着耍帅,这么冷的天,保暖才是最重要的。”顾念顿了顿,把后面没有说出口的半句“别到最后弄成我这个样子”咽了回去。
“知道啦,真啰嗦。”季斯南笑着把脖子上的围巾又紧了紧,跟着顾念一起出了门。
上了车之后季斯南并没有朝着医院的方向开,而是拐到了另外一条完全相反的路。
“不是去医院吗?”顾念问。
“先带你去吃早饭。”季斯南道。
顾念还想说什么,可看季斯南的样子显然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想着他为了一顿简简单单的早饭都这样大费周折,顾念顿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险些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哎呦呦,你不是吧,这就感动的要哭了?”季斯南说着抽出了一张纸巾递到了顾念面前。
“好好开你的车吧。”顾念推开季斯南拿着纸巾的手,逃避似的把视线转移到了窗外。
慢慢的,道路两边的景物开始与顾念记忆当中的影像重合,虽然很多年过去了,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改变,可那种熟悉感觉无论如何也不会错。
“我们这是……”顾念转头看向季斯南。
“看出来啦。”季斯南道:“拐过这条街就是省大了,我昨天跟我问了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大学同学,他们都说校门口有一家馅饼店,是十多年的老字号了,味道相当不错。去晚了可就吃不着了。”
顾念这才明白,原来季斯南一大早来找自己是为了带自己来这里吃馅饼的。
对于这家小店,顾念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别看连招牌都没有,可在省大却是为数不多的几家能被全校师生口耳相传的店铺,早上的时候做早点,队伍能排的老长,尤其是他家的牛肉馅饼总是供不应求,可这么多年一天三百个馅饼的规矩从来没改过,到了下午之后也会卖些炸糕,麻团之类的小吃,但终究还是他家的馅饼最火。
因为来的早,所以排队买馅饼的人还没几个,季斯南本打算让顾念在车里等的,可是顾念却执意下车。还没走到摊位前,牛肉馅饼的香味就已经飘了过来,顾念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直接走了过去,对着正在饼铛前忙活的一对儿老夫妻说道:“梁叔,梁婶,我来看你们了。”
梁叔抬起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哎呀,是小念啊,你这都毕业多少年了,还想着回来,是馋梁叔的饼了吧。”
“是啊。”顾念道:“就是毕业之后离得远了,要不然肯定天天来吃。”
“你们认识?”季斯南吃惊的看着顾念。
“何止是认识,我跟梁叔梁婶可熟得很呢。”顾念微笑着,一时间万千回忆涌上心头。
其实人世间最简单的幸福,莫过于时光流流逝之后,那些曾经被你深爱过的东西还都一如既往的存在着,哪怕容颜不再,哪怕折损破旧,依然会是旧时的感觉,可经历过生活的兜兜转转,命运的跌宕起伏,即便是曾经许诺过永不相负的真心,也都早已不复当初了。
第10章 新晴天地明
顾念打过招呼,拉着季斯南到一旁的摆好了的简易桌椅处坐好,没过多久,梁婶就端着四个馅饼和两碗小米粥走了过来。
“小念,我记得你胃不好,喝点小米粥吧,能养胃的。”梁婶的笑容很慈祥,看着顾念如今消瘦的模样不无心疼的说道:“你看看你现在瘦的,又是没好好吃饭吧,这样下去可怎么行,身体会垮掉的。”
“谢谢梁婶。”顾念笑了笑,“您儿子小飞现在在哪上学呢?”
“去上海啦。”梁婶的眼神里满是欣慰“当初要不是你给他补课,他也考不上重点高中,更别说到上海上大学了。”
“梁婶您太客气了。”顾念道:“是小飞他本来就聪明。”
简单的寒暄之后,梁婶回去继续招呼客人,季斯南则不无挫败的看着顾念,默默叹了口气。
“本以为能给你个惊喜呢。”季斯南道。
“确实是惊喜啊,我跟梁叔梁婶也好多年没见了。”顾念道:“我刚上大学那年,在这条街的好多店里都当过小时工的,后来才开始跟着学院的学哥学姐做家教,那时候梁叔梁婶的儿子小飞初二,数学和物理学的不太好,我给他补习过一阵子。”
“你大学都读的这么累了,还又打工又修双学位,忙的过来吗?”季斯南略有些担心的问道。
“修双学位都是后面的事情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能做这么多事。”顾念淡淡的说道:“更何况我也不是一开始上大学就这么累的,从高中开始我就已经在打工赚钱了。”
“从高中开始!”季斯南瞪大了眼睛,满满写的都是不可思议。
“没办法啊,我奶奶每个月的退休金就只有那么一点,又要供我上学,她自己还得看病买药,我不出去打工怎么行呢。”顾念说的很平静,似乎从未将曾经的苦难岁月当一回事。如果可以的话,顾念宁愿重新回到过去的清贫日子里,也远比现在要好。
季斯南莫名的有些心疼,看着眼前的顾念,他实在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人生经历才会把顾念塑造的如此悲喜淡然,即便是病痛加身,孤苦无依,依然能够对整个世界报以最大限度的善意,温柔的对待所有遇到的人。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多久。”季斯南问,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在顾念如此窘迫的大学生活中,一定出现了某个特别的人,让顾念所有面对的困境出现了转机,可这个人会是顾念家里恒温恒湿酒柜和那双高定皮靴的主人吗?答案显而易见,只是季斯南倔强的不愿意承认而已。
“在大一下半年吧,那学期结束我拿到了校一等奖学金和学院的励志奖学金,而且学院在了解了我的情况之后,还把我的材料报送到了学校里,也是机缘巧合,那时候市里正好有一个资助贫困大学生的慈善活动,我也就是在这个情况下认识了宋旭尧,他是我的资助人。”顾念幽幽的说道,本以为这些往事会一直存放在自己的记忆中,却没想到时隔多年还会有再被提起的那一天。
“你那天借我穿走的靴子就是他的吧。”季斯南道,他对于宋旭尧完全没有印象,不过这个名字他已经深深记住了,回过头来可以找身边的朋友查一下。
顾念点了点头。
“他也太趁人之危了,打着慈善的幌子欺负一个穷学生算什么本事。”季斯南不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