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道消息他们都听说了,深知明年得脱层皮。
“都别拖延症,早点儿动手。”卜奕道,“明年工作室肯定开起来了,两头兼顾,都是人,都精力有限,别两边耽误。”
他说的有道理,但在座基本都是学渣中的战斗鸡,忽然要勤劳起来搞毕设,一个个皆是眼前一黑。
比起食堂里这一伙小渣渣,傅朗就游刃有余多了。大四一开学,他就把暑假里做好的论文雏形摆在了胡教授面前,把老头高兴满面红光,在傅朗打印出来的一沓纸上圈圈画画,指点江山。
别人都在麻爪,他照旧有条不紊。
保研名单下来,毫不意外地,傅朗稳坐其上。
保了研,按道理就按部就班做好论文等毕业了,但傅朗这边不行,胡教授的项目他要继续跟,忙得脚打后脑勺。
项目推进期间,胡老也不止一次地跟傅朗暗示,让他去申请国外的研究生,可傅朗就是不为所动,像块顽石。
傅朗近来在实验室扎了根,一双黑眼圈熬得要蔓延到颧骨,胡楠石跑来催他回去休息,顺便又提了申请的事,苦口婆心地劝:“难道我不想叫你跟着我继续读吗?不是啊,是为了你将来考虑。傅朗呐,作为年轻人,不要固步自封,出去见识见识,体会一下外面的科研环境,是非常好的一个经历。”
傅朗一句话就给老头怼回去了,“国内也很好。”
“你啊,顽固!”胡楠石指头点着他,“那你跟我说说,到底为什么不愿去?”
傅朗闭紧嘴,哪敢说。可胡楠石又不傻,转脑筋一想就明白了,气得跺脚,“让感情绊住腿的人,没出息!”
可他就是让绊得甘之如饴,情愿豁出一份前程去,守着卜奕。
胡楠石知道这时候说不通,不说了,恨铁不成钢地在爱徒肩上掴了一小巴掌,背着手走了。
傅朗收拾起东西回家,在家门口捡着了卜奕。
卜奕醉得不省人事,嘴里在还咕哝咕哝地念叨什么。傅朗听不清,也顾不上,他把人捞起来,架肩上,弄进了门。
卜奕被平放在沙发上,傅朗转身去卫生间拧毛巾,水还没拧掉,外面就“咣当”一声巨响——卜奕从沙发上摔下来,砸翻了茶几上花瓶。
花枝散落在台面上,泡花的水流淌出来,浇在卜奕脸上,把人浇醒了,捂着额头疼得直哼哼。
傅朗攥着毛巾跑过来,赶忙把人抄住了抱上沙发,腿抵着他,用毛巾给他擦脸,“摔疼了?”
声音却不怎么温柔,像质问。
卜奕睫毛上沾着水珠,一眨,就顺着眼角落下来,眼泪一样,看着有几分可怜。
“你回来了……”他嗓子喑哑,让酒给烧的。
“嗯,回来了。”傅朗端起他下巴,一下下给他抹着脸,卜奕舒服得叹气。
——他为了赶一个报告,已经在实验室窝了两天,而据他所知,这两天卜奕都在外面喝大酒,不要命一样。
傅朗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但他没法理解,觉得这种行为是反智的。
他放下毛巾,手臂撑在卜奕耳侧,居高临下地看进他醉迷了的眼里,“以后少喝点,行不行?”
“行——”卜奕笑着,用热烫的脸颊去蹭他手腕,“想我没?”
想了,但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做。
一只醉猫,身上酒气冲天,傅朗不占他便宜。
傅朗摁住他乱动的两爪,转身去收拾茶几上的残局。卜奕就在他身后哼唧,小声地咕哝着什么,一会儿又唱起歌,嗷嗷叫。
傅朗在厨房冲蜂蜜水,听着客厅的动静,难受起来。
卜奕前阵子知道他被保研,胡老又力荐他出国,连申请都没还没开始,已经把推荐信写好了,不光自己那份,还拉上了国内相关领域的科研大牛给保驾护航。卜奕骄傲得不行,捧着他脸说,你去读书,我来赚钱。
从发下这豪言壮志以后,他就加快了推进他们工作室成立的脚步。一面在设计部偷师,一面跟着瞿方泽去拉关系,偶尔还参加褚秀和余声的饭局,忙得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
卜奕公司里同事看到的是这小孩吃苦耐劳,勤学好问,傅朗看到的是他爱的人在玩儿命地消耗自己。
傅朗明白,卜奕是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不为钱发愁。
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坎儿上,面前的两条路清晰非常——进入社会和继续深造,总要选择一个。
这事儿如果放到正常家庭,兴许不是多困难的取舍,但对他们俩来说,就不那么容易了。
毕竟所有的生活成本都是要靠自己负担的。
当然,他们俩的窘迫现状基本是自己搞出来的。
傅朗是跟家里彻底断了关系,自立门户。卜奕则是不想拿父母的钱了,早在开始实习的时候,就把卜建国和宋岚每月打过来的生活费退回去了。
这年纪的男孩子面子比天大,已经走到这一步,咬碎牙也要撑下去。
但卜奕天天这么折腾,傅朗看在眼里,心里揪得厉害。
他想了一会儿,把手里的蜂蜜水放下,拨了李方和的电话。
“哟,想我了?”
“……”
这耳熟的台词,让傅朗禁不住掐紧了眉心。
李方和大概也喝了点,话音里带着醉,“大半夜的,不陪你小宝贝,找我干嘛?”
“有事儿。”
“稍等。”李方和那边跟人说了两句,莺莺燕燕们的声音低下去,“啥事儿?你说。”
傅朗问:“我前几年的分红有多少?”
李方和当年干啥啥不成,赔了不少钱,后来赔得不敢跟他爸伸手了,打算最后一搏的时候,傅朗把自己存了好多年的压岁钱、零花钱全给他了,压根没考虑李方和是不是又要赔掉裤子。
对当时的李方和来说,傅朗的那笔钱也是不少了。他挖空心思地经营,所幸,这场翻身仗打得漂亮,不但没赔,还赚得盆满钵满。
李方和记着傅朗雪中送炭的情,后来也没直接还钱,直接算他入股,说只要他没破产,就年年给傅朗分红。
只不过傅朗从没拿过,就让李方和先存着,有需要再说。
李方和没答,反问道:“什么事儿要用钱?要是不多,我先转给你。”
“有点事,”傅朗稍顿,说,“五十万左右。”
他不知道卜奕要撑起工作室到底需要投入多少,只能估计个大概数字。但又不能一次性说多了,以李方和的精明程度,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底。
“哦,倒是不多。”李方和酒醒了七八分,话说还是慢悠悠的,“做什么用的?”
傅朗说:“投资。”
李方和在那边就笑了,“投什么?说来听听。”
傅朗皱眉,“到底给不给?”
“哎呦你怎么还急了呢。我这不是怕你被人骗么,现在外头诈骗那么多。”李方和一点儿不着急,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你要说你去留学,那我二话不说。投资么,投什么?”
傅朗懒得跟他兜圈子了,外面还躺着一个,不放心。他道:“投男朋友。”
“卜奕?嗐,那你直说啊。”李方和道,“挂电话我就转给你。不过,我要给你提个醒啊傅朗,以你们现阶段的关系,最好不要扯上钱,干干净净的,最好。”
傅朗听了,没说话。他不觉得李方和说的有道理,但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和卜奕好,所以也没反驳,就不动声色地听着。
李方和了解他的脾气,晓得自己的苦口婆心就跟放了个屁差不多。
“说起钱的事儿……小朗,你打算出国读研去吗?”李方和跟别人搞的一个再生资源公司和北城大有合作,他前阵子和院方开会时候听闲话听了一耳朵,说他们隔壁系种子选手傅朗的推荐信是教授硬塞他手里的,他却迟迟没申请学校。
“不打算。”傅朗答得干脆。
李方和默了小片刻,“行吧,这事儿回头聊。”
“哦,”傅朗说,“打钱。”
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李方和气得差点撞墙。
作者有话要说:多一句嘴,说一下小傅的专业问题。
港针,他们这个地球系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干啥的,看了一下专业课设置,直观感觉是偏理论方向,关注关注宇宙。到了文里面,小傅这个我做了一些改动,就偏生物偏实用方向了。(那为啥不直接搞个生物系呢?因为地球系它……奇怪啊是不是,贴合小傅当时既中二又脑子一热的状态)总的来说,专业是我瞎编的,咱不代入现实,当架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