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宝鹿叼着一块麦乐鸡,听他这话就不乐意,把鸡放下,说:“我和傅朗哥哥很熟的,至于你我就不知道了。但你已经和人家同床共枕,还抵赖说不熟吗?”
他妹理直气壮质问的样子,就仿佛他是一个对着傅朗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卜奕让她气笑了,“这是重点吗?我问的第一句才是重点!”
黄宝鹿睁着她圆溜溜的眼睛,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冲卜奕身后走来的人摆手,“哥哥,我们同学都夸你帅,还问你是不是哪家公司的练习生。”
傅朗把餐盘放下,跟小姑娘开玩笑,“需要我的签名吗?”
黄宝鹿眼睛亮了,“签名照行吗?”
卜奕听不下去了,一个鸡块堵上了他妹的嘴,“吃你的吧。”
傅朗把盘子里的香芋派包装拆好,热乎乎地递到卜奕面前,“菠萝派没了,将就吃吧。”
卜奕接过去,心里登时一阵软,从小到大,连老卜也没这么细致地照顾过他,像穷小子乍然得到一箱奇珍异宝,捧个香芋派好似抱着一桌满汉全席。
傅朗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爱吃?要不回去路上到超市买个菠萝?”
买什么菠萝啊,卜奕啃一口香酥甜腻的炸物,“没,就是愣个神。”
傅朗没多想,又照顾豆包吃吃喝喝,比对面亲哥还亲。
三人吃完垃圾食品,都有点撑,两大一小,散着步回家。
路上碰见卖气球的,豆包想要,傅朗正要扫码付钱,被卜奕一把抢先。又转道去超市买零食饮料,再捎几捆青菜瘦肉,付账时卜奕又挤开傅朗,成功刷了自己的卡。等到出门,超市门口花店里海棠开得正好,傅朗挑了一盆,仍旧没把钱从自己手机里付出去。
黄宝鹿舔着棒棒糖旁观,奇怪极了,感觉她哥是个没有感情的电子钱包。
回到家,趁傅朗去洗澡,黄宝鹿来问她哥:“你中彩票了?”
卜奕莫名其妙,“你缺零花了?”
黄宝鹿白他一眼,“缺也不跟你拿啊。没中彩票你怎么抢着付钱,跟个傻帽土豪一样。”
卜奕了然,笑一笑说:“我挣得比你傅哥多。别那么小气,我们兄弟之间不计较这些小钱。”
黄宝鹿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不对劲,你有秘密了,而且还瞒着我。”可打量完,却不深究了,晃晃两根小辫子,背着手走了。
卜奕瘫在沙发上,心里叹气,现在的孩子真难带,眼又毒,心眼又多。
他也不是有什么秘密,纯粹是打心眼里不想给傅朗多一分钱的负担。回想想傅朗的情况,实在是很惨。家里破产不说,还上演着“豪门狗血剧”。兴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看傅朗的境况,不管这死骆驼还剩几斤骨,恐怕都和他没关系。
相较之下,卜奕每月都能按时收着卜建国和宋岚打过来的生活费,间或还有黄竞私下里塞给他的“零花钱”,其实真掰扯起来,他一点不缺钱。嘴上说穷,那是被一套房的首付给闹的。
反正首付还差的远,也不是省几顿饭就能省出来的。
晚上睡觉,找就是黄宝鹿独占书房,剩下两个大小伙子挤次卧。
俩人睡一张床,好像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卜奕想,反正都是男人,不用避嫌也不用矫情。
傅朗想,只要他不撵我,我就要在他眼前。
各怀心思,就这么过了一个周末。
周六卜奕有演出,恰逢傅朗也有课,两人在旧街市挥别,卜奕带着妹妹去剧社,傅朗背着琴去教学生。
周日黄豆包有补习班,两人当了一回家长,坐教室外头等小孩下课,被旁边阿姨拉着愣是聊了两小时闲天。
到晚上,黄豆包要吃牛排小面包,无奈她哥厨艺有限,煎不来鲜美的牛排,于是三人去外头馆子打牙祭。
为了应景,卜奕要了两杯红酒。不是多正宗的餐厅,酒也不是好酒,还能论杯卖。但就着并不精细的食物,昏暗的灯光,流畅的钢琴曲,三人却吃得十分尽兴,一顿饭,笑声就没停过。
好似所有的忧愁烦恼都烟消云散了……直到傅朗的电话在桌面上震起来。
打来电话的是傅铎。
傅朗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冷着眼看手机上那俩字,放着在一边没动。
一会儿,屏幕自己灭了,但转瞬又亮起来,透着一股急切。
卜奕觑了眼,说:“还是接吧,万一有什么事呢。”
上次傅铎打来,让他不轻不重怼了两句,这亲兄弟俩都没说上话,可这回感觉是有正事。
傅朗自己也清楚,但就是烦,恨不得跟全家脱离关系。
电话接起来,语气冷得像冰,“什么事?”
“你赶紧回来一趟,现在、马上!”傅铎声音不算高,但显然是有点慌的,“那女人闹开了,撒泼打滚,你妈要报警,把厉叙也叫回来了。咱俩的恩怨先往后稍稍,不管怎么说,你妈是明媒正娶进门的,那三儿是个什么东西。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你别脑子不清楚。”
傅朗掐着眉心,“知道了。”看来他上次回去那一趟根本就没奏效,苦口婆心浪费一下午,他妈完全没把话听进去。
挂断电话,傅朗拎着外套站起来,“我回去一趟,”他眼眸低垂,看不出情绪,“明儿学校见吧。”
卜奕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秃噜一句“注意安全”,然后目送傅朗带着一身阴郁出门了。
黄豆包在旁边悄悄地打量,两人的情态都落在眼里,知道哥哥们大概是有烦心事,也不敢开口跟卜奕找讨厌了,默默把自己那份肉吃完,一抹嘴说:“回家吗?哥。”
卜奕点头,结好账,带妹妹走人。
一直到回了家,洗完澡,卜奕才发现自己的魂都跟着傅朗溜走了一半,干什么都心不在焉,所以也不折腾了,盘腿坐沙发上,佛着。
黄豆包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倒水,看见她哥一副神魂不在的惨样,过来埋汰一句,“天呐,傅哥一走你就生活不能自理了!”
卜奕揪他妹辫子,“关你屁事儿。”
黄豆包砸吧一口水,说:“你们好兄弟不都两肋插刀吗?你就问一句呗。”小妹把手机递过来,“我很贴心吧?”
卜奕接了手机,无言以对,哄他妹赶紧进屋睡觉,并答应下礼拜快递一个芭比去家里。
卜奕点开聊天记录,在对话框里打上字又删掉,删删改改,来来去去,最后只发出去四个字带一个标点符号:怎么样了?
傅朗靠在墙角里,觑一眼满屋狼藉,把手机拿出来一看,被四个字暖了心,却没回。
眼前是荒诞的闹剧,他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回答卜奕。
他的亲妈方美清女士,此刻正昂着头,叠着腿,板正地坐在沙发上,傲得像只孔雀,连眼神都未丢给脚边瘫倒的女人。侧旁,肚皮微隆的女人披头散发地跌在沙发脚下,旁边小男孩哭得倒气,一张小脸涨得红彤彤的。
十分钟前,傅朗一进门看到这场面,二话没说要报警,被傅铎上来劈手把手机夺了。
“爸出差了,没在。”傅铎说,阴狠的目光刮过哭闹的女人,“她说她有证据,证明爸跟她发生关系时候她还没成年。”他抿了下干燥的嘴,“你知道吧,这事只要捅出去,公司的股价就完了。”
傅朗冷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傅铎磨着牙尖,瘦削的脸型与他们的父亲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高耸的颧骨透着十成的刻薄,“你不想要钱,你妈也不想要吗?你不知道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离婚,你敬爱的大表哥应该知道吧?他马上就到,有什么不明白的,让厉大状好好跟你解释清楚。”
傅朗看了他同父异母的大哥一眼,知道他这是让人拿住七寸了。
“她的筹码呢?”
“她的人在暗处等着呢,咱们要不给个满意的价码,丑闻立刻就满天飞了。”傅铎啐了一口,“她提了俩要求,让咱们二选一。要么离婚娶她,要么就给一套房加一千万补偿。”
眼下已经撕破脸,离婚再娶这条路显然走不通了。
“一千万?艹,她还以为自己是金……”
“傅铎,”傅朗打断了对方要出口的下流话,“你赞成他们离婚吗?”
傅铎猛一蹙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那份钱,一分不要,全给你。你去做傅广志的工作,我去让我妈答应。”傅朗垂着眼,给他并不亲的大哥摆事实讲道理,“你亲妈怎么走的不用我提醒你,至于我妈,她守了一辈子活寡,一辈子都不痛快。离了婚,面子就不用撑了,难道你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