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朗好奇了,“为什么?”
“不说别人,就说你我吧。你回忆回忆,要是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些破事儿,咱俩能发生现在这些对话吗?”卜奕叼着筷头,强打精神打量他。
当然是不能了。
这不用卜奕说,傅朗自己也清楚。
人际交往上他确实有缺陷。
“你是块宝玉,可也得给别人机会了解你。”卜奕低头喝粥,热乎乎的,熨帖肠胃,“以后有好玩的我都叫上你,来吗?”
他眼睛里缠着血丝,头发蓬乱,嘴角干裂着,没了平时臭屁的嘚瑟样。可那股真诚却动人,像丝雨坠入湖面,无声,却泛起涟漪。
“来,”傅朗说,“快吃吧,要凉了。”
卜奕挑桌上的小菜吃,把话题翻篇了,“好吃,哪买的?”
“超市,”他去一趟超市,把能想到的都搬回来了,“腌制的,少吃点。”
刚二十就开始养生了?卜奕就笑,“傅哥,要不我爸保温杯送你一个。”
傅朗:“吃你的饭。”哪来那么多贫嘴。
原本计划的麻辣小龙虾变成一碗寡淡的粥,可卜奕还是吃得有滋有味,不知道是饿得狠了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一碗粥下肚,连带着头昏脑涨的症状都消减许多。
“我想洗个澡。”吃完饭,卜奕一抹嘴,冲傅朗宣布。
“洗澡?”傅朗眉一挑,觑着对面的一脸菜色,“腿断了又发着烧,非得臭讲究?”
“真的是臭了。”卜奕拽自己衣领,“要不你来闻闻?”
不用闻,就这个距离,汗酸味儿已经肆无忌惮飘过来了。他伸手把卜奕的臭衣领给摁住,“客卫洗吧,给你搬个凳子。”
隔着淋浴间的门,傅朗在一里一外放了两张凳子,让卜奕把门开条缝,右腿伸出来,坐里面洗。
安顿好,傅朗把门合上,“我在门口,有事叫我。”
卜奕惊了,“我洗澡你守门?”
门哒一声关上,傅朗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对,洗吧。”
卜奕磨磨蹭蹭地脱衣服,脱一件就往门边看一眼。
按说都是爷们,就是挤一块儿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就是没来由地别扭,有点紧张又有点怕。
“有什么可怂的,”卜奕打开了花洒,心里嘀咕,“洗就完事儿了。”
退烧药吃下去,多少起了点作用,不过附带效果是让他有种腾云驾雾的无力感。
他在淋浴间里蹉跎了将近一小时光阴,关水时候感觉自己都泡发了。
浴巾和衣服都被傅朗放在淋浴间门外的凳子上,他手一伸就能够着。胡乱擦了两把,把睡衣一套,卜奕原地坐着喘了会儿,这才喊人,让傅朗帮忙把他弄出去。
傅朗进门,被热腾腾的水汽糊了满脸,眼一抬,就看见卜奕坐在“仙境”里冲他招手,脑袋湿哒哒地滴着水珠。
“头发吹吹。”他说。
卜奕摇头,“懒了。”
最终,卜奕的头发被傅朗拿吹风机吹狗一样吹干了。一问才知道,傅朗的确养过狗,并给狗洗过澡,吹过毛。
折腾完,已经将近十点了。
卜奕困,但睡不着。
他平躺着,盯着夜灯光晕里的天花板。
北城尚未供暖,十一月初,房间里空气冰凉,只有裹在被子里的身体是热乎的,露出的鼻尖却冷得一匹。
卜奕讨厌这种感觉。
他伸出手暖暖鼻尖,不一会儿,又凉了。
窗外蒙昧的光洇在墙壁上,他的手机在枕头边振了下。
——是傅朗给他发了一个音乐文件。
静夜,低沉婉转的乐声在耳畔像一种安抚。
“什么曲子?我要下一首。”
“我随便拉的。”
“宿舍里没设备,等回头录好了再给你。”
卜奕没想到,傅朗真的去录了这首曲子。
-叫什么名字?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午安,大家吃好喝好
第30章 兄弟情
周一,傅朗有课,一大早就走了。
卜奕睡到日上三竿,爬起来一量体温,已经退烧了。
他闲不住,既然不烧了就拄着拐开始满屋晃。
——这双拐用起来,比前一天熟练多了。
傅朗在桌上给他留了饭,用保温罩盖着,掀开之后里面粥还是温热的。
卜奕坐着喝粥,喝到一半,关健来电话了,说下午没课,要和段重山、乔清渠来一趟。
“一来是去看看你的断腿,二来是商量商量咱的事业。”
卜奕一琢磨,估计他们昨天没闲着,拉上段重山干活去了。
将近下午一点时候,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过来了。卜奕拄着拐去给他们开门,一开门,乔清渠瞪大了眼睛,“我天!”
她前天就收着消息说卜奕腿断了,但亲眼见到多少还是有那么点视觉冲击。
“咱奕哥起飞的时候姿势不对,啪叽……”段重山往下一指,“断了。”
关健伸着头往里瞅,“傅朗呢?”
“上课去了。”卜奕回手把门锁上,“给我带饭没?饿死了。”
乔清渠落在后面,杵了杵卜奕,问:“你跟傅朗一块儿住啊?”
卜奕挺纳闷地看她一眼,问怎么了,乔清渠讳莫如深一摇头,没什么。
三人坐下来,边吃边聊。
按照卜奕的思路,段重山出了几张图,结合这一季的流行色和流行趋势分了两种风格。
“这几张,复杂点,”缀着流苏和铆钉的衬衫夸张又打眼,“民族元素拆开用了,点在细节上。”
这也是卜奕一开始的意思,不要大面积应用,画龙点睛即可。
“剩下三张,延续了你的风格。”段重山指尖在纸面上点点,“简约、性冷淡,纹饰基本做在领口和袖口,或者门襟上。”
“我都看好,”乔清渠说,她比卜奕想要的更多,“可以拿两个系列出来。”
关健靠在椅子上,手一摊,“专业上我没意见,听你们的。”
卜奕没表态,跟段重山要了笔,低头扯张纸重新画。
“飘带去掉。衬衫长度拉长,到脚踝上,”假如要夸张,那就不能有一星半点的缩着,“料子……真丝的吧,用10姆米加捻电力纺胚布,成衣后再洗水抓皱,扣子要贝壳扣。”
“老段给的思路,”几笔下去,已见雏形,“如果机绣办不到,就用数码印花,在立领下单侧细勾。怎么样?”
卜奕收笔,线稿粗略,但神韵已备。
段重山看了会儿,点头,“能行。”把旧图撤出去,换上。
“下下礼拜跟他们面谈,”乔清渠说,“版得出来。”
“我找人。”关健放下二郎腿靠过来,“本来这种卖面子的事儿得老卜去,我脸不够大。不过,谁叫他狗腿断了呢。”
打版他们都会,但不够精,也缺乏经验,还得找专业的打版师。
三人聊了一个下午,等把手里两个系列都敲定,已经到了晚饭点儿。
“要不我和傅朗换换班?”关健收拾着桌面上的鸡零狗碎,问卜奕,“你们也不是多熟,老让人给你当老妈子,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了,”段重山在旁边插嘴,“还是我和老关搬过来得了。”
乔清渠正叼着吸管喝北冰洋,一听,冲他俩翻白眼,“你俩什么毛病?”
关健委屈,“我俩怎么了?”
段重山也瞪眼,“就是,又没吃你家大米。”
乔清渠不跟他俩掰扯,一转头问卜奕,“晚饭你怎么吃?”
“外卖。”卜奕头也没抬,“你们留下吃?”
“不了,”乔清渠摆手,“我吃食堂。你们俩,走不走?”
段重山屁股不动,“我想……”
乔清渠一笑,“想吃麻辣香锅了?走,四食堂,走起。”
段重山还是没动,他茫然且疑惑地望着这个讲话嘎嘣脆的姑娘,这是打啥哑谜呢?
乔清渠不解释,把俩人拽起来往门口推。
走到玄关,正要换鞋,门锁响了。
傅朗下课回来了。
几个人挤在玄关打了个照面。
乔清渠赶羊似的,跟傅朗闲话两句就把两头羊赶出去了。
防盗门“咚”一声关上,傅朗纳闷,“他们有事儿?”
“不知道,”卜奕也没弄懂乔清渠这是唱哪出,“乔妹估计要单跟他们俩谈。俩缺心眼的,大概怕他俩回头见甲方掉链子。”
卜奕目光往下一垂,看见傅朗手里超市的塑料袋,高兴了,“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