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天帝何不随本帝君回席?”勾陈帝君淡然相邀此刻脸容很是难看的天帝离开此地,也算是留个颜面给玄水真君吧。
“帝君所言极是。”天帝回眸之时颇有责怪的意味,玄水真君虽是天族的大功臣,这用度皆是以半副真皇份例为尊,可他终是元帅之职自是在真皇跟前矮半分。
待得两位真皇优雅地离开,涂姮上神强忍笑意,这天地间能让玄水真君栽跟斗的人不多,统共便是勾陈帝君与这北荒女君了。“这北荒女君又是哪门子的妖孽?竟能让师傅你在勾陈帝君跟前栽了个大跟斗。”
涂姮上神深知玄水真君并非与勾陈帝君执意为敌,两人虽是两看生厌,可也非旁仙猜度那般乃是绝不往来之势。两人私下虽是鲜少往来却非绝不往来,依他所知,两人私下也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五个月前,我从梵天归来之时。”
饶是记得一百年前,他在赤霞宫闲坐之际蓦地收到一封来自西荒的信盏,信盏上寥寥几句已让他暗暗蹙眉。此信盏的字迹乃是昔日黅霄宫的韩林神官所写,信中所言乃是勾陈帝君的祥和气息之下深藏着暗涌,诚然这位温文尔雅的勾陈帝君终究是待青丘心存芥蒂。
他看着手中的书信,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这老小儿兴许已然知晓青丘之动乱除却九尾金狐仙帝的异心,尚有一股隐藏在后的势力在推动。
在他十三万岁之时,盘古真人曾说过他祝昴星乃是将勤补拙,而不过三万岁的勾陈帝君却是天赋异禀,当属老天爷赏的这口饭。那时的他便对这个老小儿存了心眼,他绝非心胸狭窄,不过是瞧不惯他勾陈帝君过分招摇罢了。
闻说打从三百年前他的帝后告假至梵天去游学,这位勾陈帝君越发沉重寡言了,除却推诿不得的宴席,平日里皆是藏匿在黅霄宫的勾陈殿中不大愿意见人。
按照韩林神官的说辞,这位勾陈帝君似乎仍旧忘不了他出走的小帝后,奈何他祝昴星乃是誓死不相信此番说辞,若真如此何必藏在黅霄宫中不去再续前缘?
是以,他在一百年前借机把一位性情上与其小帝后颇为相似的小神女扔进了黅霄宫,意图让他觅得个替代之物聊以慰藉,不想这位小神女深深折在了他勾陈帝君身上,而他勾陈帝君却是半分念想也不曾给过这位小神女。
可饶是如此,这位小神女愣是把这一段“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桃花般传遍了四海八荒六合,这一百年来勾陈帝君的清誉已被其尽数败尽,如今这梁子已然是结得颇大。
那日他杵在梵天的某处宗学门前的神树之下,他笔直的身影就如同在沙场点兵般伟岸,半垂的皓白银发随风轻扬。那双金色瞳仁极为深邃的狭长丹凤眼在觅得目标后,这挺拔魁梧的身影蓦地拎着一个黄白骑装的娇小倩影。“元安阳!”
这黄白骑装的娇小身影闻言竟是如平地一声雷响般跳了一下,她紧张兮兮地瞪着他,随后一双雪白柔荑捂在成熟丰盈的胸脯处,“莫要这般唤我,可好?我还道是他又蓦地出现在梵天来责骂我!”
她容姿仅继承了元珩神君的七成却有别样娇俏,她拥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清澈圆润杏眼集天地之灵气,秀丽的小鼻子下乃是一对娇艳欲滴的樱色小嘴,相较于其父郁郁寡欢的忧郁之美,她则显得娇俏活泼得多了。
“他经常来梵天?”他们口中的“他”指得乃是颢天的勾陈帝君是也,又?这般看来,莫邪仙官与干将仙官的情报刺探需得回炉一下了。“难怪我塞个美人儿于他,他愣是冷情得让其心酸。”
“啊?小神且拜托尊座,小神好不容易才把帝君劝谕回颢天,尊座莫要告知于小神,如今尊座乃是把帝君招惹得颇为不快。”阿弥陀佛!作为神仙杀戮太盛乃是极易遁入魔道的,元安阳止不住地给了他好几个无可奈何的白眼。
“他盛怒绝非我所为,这几百年里勾陈帝君的气场越发戾气重了,稍有不慎怕是又要变天了。”祝昴星乃是长话短说地把如今青丘的动荡说了一番,两人如今乃是觅了一处小摊闲闲坐在一起。
“加之,韩林神官曾言,若是勾陈帝君杀戮太盛,便让我前来梵天劝谕你火速归去钳制。”祝昴星几经思量终是把塞美人之事也如实告知,这一路细说不时惹得元安阳吹须瞪眼的嫌弃。
“星哥,你这玩心合该收敛一下方是良策。两万五千年便是因着你这‘美人计’诓得我赔尽一生与帝君待在黅霄宫内大眼瞪小眼。如今你重施故技却落得这般下乘,试问我该是装作不知抑或是劳师动众好些?”
当年便是她天真烂漫之年,也正是他诓她到颢天去滋事挑衅,从而招惹了勾陈帝君的浓烈兴趣,从而开展步步为营的追猎,最后更是被他强掳去颢天当个小帝后。如今乃是新仇加旧恨,试问凭她一己之力又如何扭转乾坤?
“娘娘——”
“不凉,如今本帝后乃是怒火中烧、气血攻心。”元安阳抬手作阻挠的动作,她与勾陈帝君乃是生生世世纠缠不清,他祝昴星可知她借游学之名不过是行避开勾陈帝君之实罢了。
“呿,适才还道他不时前来觅你,想必与你已是旧情复炽、藕断丝连得很。”祝昴星失笑道,这老小儿也算是情深义重,诺大的黅霄宫除却已薨多年的天嫔,便只剩下这么一位小帝后在。
“我来梵天乃是游学,莫要扰了我的闲情逸致。”她捞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她与勾陈帝君之间的事儿无需与旁人交代一二。
“山鸡姐,你若不爱他,何必故作洒脱逃到梵天疗情伤?”若是旁仙兴许会相信她游学之说,奈何他祝昴星与其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这丫头素来极度乐观却也甚有原则,若非勾陈帝君触及了她的原则,诚然她是不会走得这般决断的。
“当真瞒不过你。我确实是借故求学意图脱离帝君之掌控,我恨过帝君,也求过帝君仳离好去放过彼此。”元安阳深呼吸一口气,“一场烽烟,他依旧是帝君,他座下神兵猛将多的是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可我只是一介小女子,我只欲我阿爹阿娘健在,我帝姬能呱呱落地。”
元安阳淡然,这往事当真不堪回首,除却苦涩更多的便是伤感。
“帝姬?!他竟并无隐疾?”祝昴星略显局促地调整了坐姿,他以为元安阳与他成亲两万五千年之久却一直不曾传过生育的消息,加之他设帝后前曾纳天嫔,而天嫔至死也不曾有孕,是以仙界之内一直流传勾陈帝君有隐疾一说。
虽说他与天帝没少怀疑这双夫妻为何成亲多年却不曾传出孩儿的消息,两人甚至没规没矩地笃信勾陈帝君乃是有“隐疾”的谣言,但今日闻说他的血脉却因狐族动乱而没了,这心情难免觉得惋惜与哀恸。
元安阳无奈地扶额哀叹,“你才有隐疾,云雨之时帝君素来勇猛。这般多年不曾有孕,不过是因着早年我俩乃是有名无实,加之阿爹阿娘又不时私下进谏帝君容我师成下山后方能受孕。待得我师成后又不时要待在骊山,而帝君又公务缠身得自顾不暇,试问不时分居两地的这么一双夫妻又如何生育?”
“既是如此,为何四百年前又蓦地有孕?”他清了清喉咙,原是他与天帝无聊了。“那天嫔呢?为何入宫多年却不曾有孕?”
“天嫔虽是入宫多年,奈何帝君也不曾踏足天嫔的居所,更遑论药君处不曾设过丹彤薄,她若胆敢有孕岂非招来灭族之祸?”元安阳没好气地撇撇唇,随后又揉着鼻子,红着脸道:“至于我……那夜不过是玩笑开大些罢了,那晓得他竟一矢中的。”
这成孕之事到底讲求着天时地利人和,那夜她不过是笑话他终日以责罚她为乐,也不知担的是夫君抑或是父君,竟惹得勾陈帝君心存芥蒂当夜重振夫纲。
翌日醒来,她除却浑身发酸得连下床的力气也无,就连嗓子也发痛沙哑了不少,她足足休养了三日方能生龙活虎起来。
“你也忒胆大妄为,明知你与他年岁上相差颇大,还这般戏弄他,活该受罪。瞧你们这般痴缠,想必很快又能孕育孩儿。”这双老夫少妻也着实算是奇葩,老的乃是二十五万岁,少的却是仅有六万岁,两人之间相差了足足十九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