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诚然你说得句句在道理之上,可你怎能砸了我的手?”姬媗头一回在祝昴星跟前自认败阵,她姑姑的那一桩桃花确是是咎由自取的,姬灵上神已过了懵懂的年少无知却一直沉溺着“求而不得”之事而不能自拔,着实可怜。
“不砸了你的手,岂能堵着她的嘴?七情六欲于她而言不过是手段,以你这般单纯的心思岂能斗得过她?若我非受封‘玄水真君’,你以为她会青睐于我么?即便青睐也不过是个男宠罢了。”怡乐元君的冥顽不灵,他早早就知晓了。
这丫头曾纡尊降贵到赤霞宫内欲当仙娥宫女伺候他,所幸他当机立断拒绝了并把这怡乐元君撵出赤霞宫。这丫头可谓一计不成又起一计,如今乃是死活不肯另觅良缘,这婚事一耗再耗。
怡乐元君,说是侄女实乃天帝与东荒的一头银蛟地仙所生的私生女,现任天帝最爱的乃是怡乐元君之母,奈何其身份终是无法入天宫。天帝自觉亏欠了她,素来皆是她要风雨便不会错摘明月。
他祝昴星虽非正直的神君但从不胡乱跟神女仙子纠缠不清,既是待他人无情,又何必惺惺作态半推半就呢?是以,他才一直对怡乐元君冷冷冰冰。
“亏得你是个刚正不阿的神尊,竟说得这般龌龊。”她略略侧目,当真瞧不出他甚有原则。若他的言辞能让人舒心些,那该有多好呢?其实,他的嗓音也颇为悦耳的,模样也是俊朗伟岸,除却年岁上比她大太多了。
“龌龊也好,君子也罢,不过是个实话。”怡乐元君本就动机不纯,是以他才想方设法撇清干系。诚然怡乐元君是个聪明了得的神女,可终是不若姬媗这般真切,她是很傻,几滴眼泪便能使唤她干事。
“懒得跟你细说再多,我先回去了。”姬媗优雅地打着哈欠,呿,一把年岁还这般吊儿郎当,也亏得天族史籍中说他乃是有七窍玲珑心。
“装模作样。”明知道她不过是在敷衍了事,但他仍被那双清澈的灵气圆眼瞧得双耳微红,一种奇异的心悸自心底蔓延。能让他再次生出如此奇特的想法,只能说他思凡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虽是无话可也不时显露出略有所思之意,祝昴星自觉他已是个三十五万年的神君,竟与一个毛头小子般干出此等冲动之举——好吧,他承认很是喜欢。
对于此事,他不会如其他尊神那般以无心于男女私情为由拒绝面对自己的七情六欲,又或是以双修之名粉刷自己的欺世盗名。
反观姬媗则是一脸懊恼的模样,适才算是第一次这般仔细地看他,他的睫毛修长而浓密,他的唇很薄不似她这般柔软。她以为宣称自己不喜欢神君男仙便除却这般烦恼,可如今却又被这痴男怨女之间的破事儿给绊住。
她的若有所思在目睹竹楼前的站着的一位美艳神女而烟消云散,眼前的“她”虽是一身玄白男装,这身子更是欣长高挑,纵然如此也无损一张娉婷的姿容,颇具英气的剑眉轻拧,那双忧郁的眸子却又透着少年老成的锐利,一张薄唇透着桃花之意。
“呵,祝昴星!你女人前来觅你了。”姬媗虽是搞不懂自己因何而来的不适,但眼前的高挑女上神却是让她颇为反酸。头一回她发现自己原是这般娇小,眼前的这个美艳神女目测竟有八尺余高。
“上仙莫要误会,小神乃是货真价实的神君!徒儿见过师傅、师娘!”涂姮含笑着上前给祝昴星与姬媗作揖,他甚是体贴地给她作了辨析——特意加重“师娘”二字。
“涂姮?!你小子怎来了?”祝昴星暗自作了个赞许的手势,适才看见涂姮的身姿,姬媗的脸上闪过一阵反酸,这小子如今越发懂他的心思了。
闻得涂姮之名,姬媗顿时明白眼前这位便是四海八荒六合里那首打油诗中的一员:男生女相的涂姮上神。他,当真是比真女子还要娉婷,可他的举手投足间皆是潇洒的男儿本色,而非是个阴柔的娘娘腔。
她这醋意可是弄错了对象?等等,醋意?她几时变得这般浪荡了?她与他认识不过是匆匆五个月罢了。
“徒儿闻说师傅负了伤便速速前来探视,毕竟是‘骨肉至亲’,总得多多担待。”涂姮嘴里说得冠冕堂皇,实情乃是前来窥探这位小小年纪的小师娘。
多少神君男仙借着天宫宴席好去接近姬灵上神只为一睹芳容,她姬媗虽也是姬家的种,奈何容颜上虽是明艳照人却也算不上真国色。诚然这天地间的真国色,一个已成了一杯黄土,一个已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骨肉至亲?!打从你认识了那头九尾白仙狐,我这老烛阴几时在你心坎处停留过。”祝昴星皮笑肉不笑地瞪着涂姮,不知为何听到他那句“骨肉至亲”之时,他的额角便暗暗生痛。这小子似乎是来凑热闹的!
自涂姮与东荒公主涂山诗成亲了后便终日收心养性地腻在青丘仙府中,闲来无事也不再去赤霞宫陪他虚耗日晨了。更甚者,就连送些点心过去也是何其美滋滋地说:“诗诗做的,好吃么?”,再不然便是穿着崭新的衣衫站在他跟前:“诗诗做的,好看么?”,惹得他祝昴星止不住的白眼连连。
“师傅此言差矣,如今不也觅得师娘么?”涂姮故意把“师娘”二字喊得大声一点,让已入了屋趴在竹门处听墙角的姬媗抖了抖。
晚膳因着姬媗的手负了伤,涂姮在祝昴星的千叮万嘱之下,只得硬着头皮扛起徒儿的责任,给两位烧煮了一顿饭菜,一道清蒸鱼、一盘肉片炒青菜、一盘素三鲜和一窝白米饭。八仙桌上摆放着两三套碗筷,在九重天上这些尊神是有专人给布菜的,可惜此地没有这种仙娥。
“这菜可是你烧的?很是下饭。”姬媗望着祝昴星,以为是他老人家下厨的,不想在她旁边的涂姮轻咳一声。
“师娘,是小神烧的。”他挑眉道,纵然北荒女君乃是心系师傅,也不能把他的功劳挂到别人身上吧?
祝昴星夹了一块鱼肉仔细挑鱼刺,待得剔净后,却见涂姮蓦地把自己的碗递来,他先是一愣随后把鱼肉夹到姬媗碗中。自他降生以来见过愚笨的神女不少,可从未见过像姬媗这般愚笨得连鱼也不会吃的。若非他亲自帮她把鱼刺剔净,她定必能卡到鱼刺。
“滚,一个大老爷何来这般扭捏?”
“师娘,师傅凶我。”涂姮略显尴尬地把碗收了回去,诚然他一个大老爷也着实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可惜本该前来慰问的那位美艳人儿如今乃是身怀六甲,莫说踏出南天门就连踏出颢天也成了难题。
姬媗被口中的白米饭呛了一记,忍不住地咳嗽起来。这涂姮上神如今乃是越说越顺溜了,她姬媗几时成了他祝昴星的妻子,他这声“师娘”叫得她心里发嘘。本想正经八儿地辨析,却感觉自身的脚面被踩了几脚,她侧目瞥了祝昴星一记。
晚膳过后,祝昴星跟涂姮坐在竹楼门前的地上,天上星河璀璨,涂姮却是显得有心事在。姓沐的歹徒虽被他设计让天族以一个漂亮的借口逮住了,可他与涂婧之间的嫌隙已成,纵然他百般讨好也无济于事。
“你不曾亏欠过他半分,又何必这般纡尊降贵呢?若他不曾贪恋权欲,又岂能被人挑动,这福祸二字怎也得教他独自琢磨。”祝昴星知道涂姮素来以肩负兄妹为己任,奈何这群乳臭未乾的小儿终得径自修行。
那日他得知涂婧妄图弑杀兄长,他几乎理智尽失地发誓要把其揍个半死。若非涂姮座下的风火、雷电死命护着涂婧,他早已死在祝昴星的铜权之下。他在那片福地之时已撂下狠话,若涂姮少了一根寒毛,他定必把涂婧活活拔走那身狐皮。
“似乎他们一夜之间变得让我陌生,六弟如此,姬儿也是这般。我不懂,他们为何执着于无法触碰到的?”涂姮幽幽道,“师傅几时换了喜好?”
玄水真君纵然只有半幅真皇仙禄却也素来皆爱绝色美人,如今的姬媗美得清冷却与他平日的喜好大相径庭。他若是真心实意,涂姮自是会由衷祝福,最怕他不过是觅个替代之物,若然这般休怪他帮理不帮亲。
☆、第七章
“她,挺好的,奈何不时犯着傻气。”虽说她会把他气得怒火中烧,但也算是给他过于平淡的生活增添了活力,如今他最为牵挂的便是她的哮症。寻常仙子神女到了此时此刻定必知道他喜欢她,可这顽石居然一直懵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