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确认自己并没有记错之后,狛枝甚至有种仰天叹息的冲动。
虽然主控宝可梦是很可疑没错,但眼下这种状况,好歹算是个靠得住的外援。至于怀里这个,难道让他拿着冷兵器上阵杀敌吗?
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扭头看向环抱双臂的保卫部长:“这是诺维酱的武器?确定吗?”
“啊,禁闭室里只收押你们两个,那女孩被抓进来时,身上只有这么一把刀,不可能弄错。”
逆藏十三的表情说不清是怀揣希望还是等着看戏:“’不只是死物‘,你言之凿凿说过的话,倒是证明给我看看啊?再磨蹭的话,小女友可能真的要遭遇不测了,没关系吗?”
血液正在缓慢的逆流。狛枝凪斗觉得脸庞不正常地发热,眼前景物一阵阵模糊。强迫自己调整呼吸,勉强平静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正无法抑制的颤抖着。
仰赖那份才能,自从失去所有珍贵之物后,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惶急无力的焦灼感了。
他的声音里依旧带着勉强的笑意,只是虚浮得连自己都不怎么相信:“没事的。即使对常人来说是无解死局,但是……总会有办法的吧?”
逆藏十三点了根皱皱巴巴的纸烟塞到嘴里,闻言冷笑一声,狠狠嘬了一大口。
“话是没错。——但到时人活着没有,可就不好说了。”
男人把明明灭灭的烟头扔到一片狼藉的地板上,踏了只脚上去,重重地碾了两下。觉得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必要了,刺耳的摩擦声还在走廊里回荡,他已经转过身来,头也不回地朝敞着门的出口大步走了过去。
“还跟我说什么是为了引蛇出洞?嘁,翻船了吧……那个谁谁,你自己回宿舍去别乱跑,要么到校外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估计接下来又要有大乱子了。”
被仅剩的善意驱使着提醒了几句,语毕之时,已经完全把这边的烂摊子抛在脑后,一心只想把破坏秩序的搅屎棍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脑子里已经在计划接下来的行动方案了,却突然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
“哈?”他不耐烦的挥挥手,毫无停顿地继续往前走,“自己回宿舍去,别来烦我!虽然说是个麻烦家伙,但怎么说也是京助推荐的——”
“抱歉。”
全然陌生的突兀声音在封闭的室内响起,音色柔和宛如小提琴的和弦,字与词像风铃般彼此碰撞,组合成了悦耳的鸣响。
“就像你刚才说的,’虽然是个麻烦家伙‘,但毕竟是我的关系者……所以,事态到底如何,可以请您稍稍解释下吗?”
——撞鬼了?!
过于唯心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意识到这是除了自己和学生以外的第三人,身形僵硬的逆藏十三勉强压下一瞬间在脑子里翻腾成糨糊的各色猜想,屏住呼吸,缓缓扭过头来。
顺着搭在肩膀上的修长五指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和科技感十足的银白背景格格不入的、过于出挑的美人。
作为生活在21世纪的现代人,早就习惯了网络之发达的逆藏十三见过很多风格的帅哥美女。一味追随着潮流审美,相似的明眸红唇套进相似的条条框框,随即冠以甜美、清新、性感、英气、典雅词汇迫不及待地展示出来。众人惊呼着“真是百年难遇的美人”,喊完之后注意力就被下一个“五百年难遇的美人”吸引过去,过气商品眨眼之间就面临下架,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他们所称颂的——如此强大、如此鲜活,可以凭借转瞬的一笑被人口口相传,生命力强盛到轻松光耀几个世纪的美丽——真的不是想象中的空谈吗?如果存在,那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呢?
他看到了。
不需要修饰。不需要包装。不需要迎合。
那个人下颌角的弧度、眉眼流转间的无形神韵、量身定做的衣装在行走之间掀起的细微波纹……不是按照某个想象出的框架粗糙加工过,靠着对“美”的拙劣模仿刺激口腹之欲,这个人只是站在那里……连带着周围的一小片世界固定下来,就是那个目标、那个框架,那个被模仿了那么久的模板。
并不是刻意去走什么路线。他的存在,就是风雅。
“三日月宗近。我和长谷部一样,都是侍奉主公的刀剑。”
付丧神把本体从目瞪口呆的少年怀里抽出,慢条斯理地插回了腰侧。
“今天轮值的不巧是我。既然其他家伙都掉了链子,老人家为了安稳度日稍微挣扎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不去理会两名听众云里雾里的迷茫表情,一向消极避战的太刀把手按在了刀柄上。像是晚风吹开山岚一样,始终笼着面庞的无谓笑意悄然散去,展露出凶器独有的冰冷锋芒。
【不是命令。我并没有被命令。】
【身为刀剑,却唾弃所谓的忠诚——还在上一任审神者手中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绝不再受摆布。】
【至于这次援手,就当做我的一时兴起吧。】
他不是会被僵化准则困扰的人,既然想这么做,那就这么做了。付丧神无言一笑,眸子里荡漾着疏朗的月光。
“主公的事,就烦请诸位多多费心了。”
第61章 那份珍宝
夜幕笼罩下的教学楼, 触目可及的地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血泊。发着光的银莲花像是水母一样,轻飘飘地蜿蜒在半空中,柔软的枝条末端缠裹着不断挣动的狼狈“果实”。
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女正跪坐在地上, 头颅低垂, 对着这边的脊背不住地颤抖。散着冷光的LED灯不知被什么东西打穿了, 光线忽强忽弱, 最终无可避免地归于死寂。
尚未凝固的血迹和破碎的玻璃折射着莲花幽幽的荧光。持剑的男人身着几近黑色的狩衣,正漫不经心地挥剑, 甩去锋刃上的血迹。
狛枝凪斗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充斥着不实之物,过于美丽也过于诡谲。对于常人来说,这场面更像一个会让人后背发凉的幻梦。
“她、怎么样?!赶上了吗?”
步子放慢,他弯下腰喘息一会儿, 这才沿着走廊边缘过来,略带些忧虑的视线从女孩的背影转向一旁若无其事的三日月宗近。
后者的脸上不见了那种模糊的柔和微笑, 每一个挑眉抿唇的动作都清晰锋利,几乎把人割伤。付丧神并不答话,只是以脚尖点地,毫无声息地跃到护栏之上, 散漫地扔给他一个眼神。
“看好她。”
没头没尾的叮嘱话音刚落, 太刀就从空中一跃而下,就此消失在了狛枝的视线中。
……也就是说,风险已经被排除了?
少年环顾四周,除了白墙上喷溅状的新鲜血迹,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数米之遥, 女孩纤细的背影被昏暗的荧光勾勒着,颤动着, 仿佛撑起那件衣服的不是活物,而是某种嶙峋到触之扎手的悲凉。
“诺维酱。”
有点害怕吓到她,伸出的手缩了回来。出声叫了她的名字,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
“好了好了,没事了哦。不用害怕了,来,我们去稍微暖和点的地方吧。”
那孩子的啜泣声自从他到来,就一直在刻意压抑,此时几乎变成了深沉的叹息。狛枝凪斗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外套脱掉,弯腰裹到她身上,注意到埋藏在厚厚布料里的身躯轻微地战栗了一下。
“去……温暖的,地方啊。”
纤细的、浸着水汽的声音,像梦呓一样重复了一遍。
她没有理会少年伸出来的手,攀着教室门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是狛枝呀。我——我失态了,抱歉。”
“干嘛这么正式。”他耸耸肩收回了手,倒也不觉得尴尬,“要我背你吗?”
“还是呆在这儿吧,估计三日月快回来了。”
虽然试图表示不用担心自己,但泪水洗过的脸庞上,勉强挤出的那个表情根本称不上是笑。哭泣已经止住了,女孩发了一会儿呆,慢吞吞地朝穿着单薄衬衫的少年仰起了脸。
“不害怕吗,这种场面?”
“哈哈,比起飞机失事还是要好一些啦。道歉什么的就免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还挺习惯这个的。”
“嗯……虽然说,是用烂了的词汇,”为了平复呼吸,她用比平时慢得多的速度说着话,“但是对待除自己以外的人,狛枝还真是,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