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宿(52)

钟心很明显看出居然的意图,伸出右腿朝旁边跨开,双臂打开横在居然面前说:“又想跑?今天你不给我个交待休想走出教室门。”

居然对着钟心张开嘴,无声“啊”一声,抬起右手食指点点自己的耳机,示意她完全听不见。默默往后退两步,往右侧一偏,要遛。

大概从钟心手底下遛过太多次,让人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居然刚往右侧偏过去,钟心便直白地移动了身体,继续挡在居然面前。

钟心:“我知道你听得见,今天我可是有备而来,绝不会再让你跑掉。”

居然还是那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的表情,她看眼钟心,从校裤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工牛皮的短款钱包。眼见着面前的钟心看见钱包眼睛都直了,她修长漂亮的手指在钱包里那一张张一百、五十、二十、十块、五块的纸币上滑过,趁钟心不注意抽出面值最小的一张拍在她身后的课桌上。

某爱财如命钟同学,瞬间忘记自己前一秒那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的决心,本能转身去拿课桌上的人民币。等拿到手一看发现是张五块,懊恼地吼一声,冲出教室追人。

居然可是跑步健将,等钟心追出教室只看见消失在转角的身影,衣摆都被带出了风。她趴在走廊栏杆上看居然从楼梯口跑出来,刚想大喊,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看见居然跑到树荫下,和树荫下的人笑着说话,两个人撑一把阳伞并肩往校外走去。和居然并肩走在一起的人就是她们亲爱的语文老师,不知道为什么,钟心总觉得有点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觉得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就算没有表情那眉眼也含着笑。

钟心不自觉吸吸鼻子,使劲吸口空气,仿佛吸到夏季傍晚微燥的风中刮来甜腻的花香。

另外,跑出来乱刷存在感的还有,陈易。

她不声不响跑来天市,在六中附近订好酒店,才给凌如斯打电话,打电话时鬼鬼祟祟搞得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一样,明明无人窃听,还刻意压低声线,几乎用气音约凌如斯在酒店旁边那条美食街见面。

凌如斯起先没打算告诉居然,她知道这周大休毫无人性的各科老师给他们丢了多少试卷。解题或写字稍微慢点的同学,从周六下午到周一早自习之前,分秒不休也未必能写得完。

居然除了作文,其他科目卷子做起来速度已经堪称坐上直升机,凌如斯还是希望她可以在做完卷子的同时,能好好休息。总这么晚睡早起,身体哪里吃得消。

现在回想起来,真不知道高中那惨无人道的几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那时,同学们都有个共同的愿望,可怜渺小最难以实现的愿望:拥有个完整假期睡到自然醒。

不过,出校门之后发现,关于睡到自然醒这件事,说起来稀松平常,但真的难以实现。很多人,从进入幼儿园那一刻,就像被拧上发条的机器,学会时间管理、情绪管理、统筹规划。熬过十几年寒窗,以为前路真的灿烂似锦,殊不知,却是太多人披荆斩棘的开端。

我们活着,像是从一个定时的闹钟,换到另一个定时的闹钟。

最终,凌如斯没有赢过居然的软磨硬泡。不,单纯只有软磨,没有硬泡。每次一看见居然蹲在她面前脑袋仰起,用湿漉漉琉璃色的眼睛看着她,她就没辙了。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子被薄云遮住,总叫人想帮她拨云见天。

居然知她心软,所以关上房门,大尾巴狼变身小绵羊,屡试不爽。

凌如斯和居然到了和陈易约见面的餐厅,一楼二楼找一圈也没看见人。她站在大堂里给对方打电话,听见铃声在餐厅一楼靠里的转角卡座处响起。然后她们看见陈易做贼似地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扫视周围,目光停在她俩身上,伸出手臂招两下。

“你欠高利贷啦!”凌如斯走到陈易面前,没好气地问。

“没,”陈易在凌如斯和居然身后张望几秒,确定没被跟踪,招招手说:“坐下跟你说。”

居然站在餐桌边,右手按在尖锐的桌角上,防止凌如斯坐进去的时候撞倒,等凌如斯在软座里侧坐好,自己才挨着她坐过去。

考完试就直接过来了,书包都没来得及放回去,她递给对面的陈易说:“可以放你那边么?”

陈易看眼还穿着校服的居然,感觉自己带了个侄子出门,她对居然笑笑,接过书包。听见居然说:“谢谢阿姨。”

笑容瞬间从陈易脸上消失,她瞪着双大眼睛说:“你别总阿姨长阿姨短行么把我都叫老了。”

“她叫习惯了,你就随她吧。”不等居然开口,凌如斯开口道。

陈易没好气地瞅居然一眼,摆摆手,不再纠缠于这个称呼,埋头凑近正在点菜的凌如斯:“我准备在天市落脚,不打算回老家了。”

凌如斯在薄薄的牛皮纸菜单里抬眸,挑眉问:“来躲债啊?”

陈易喝口杯中的柠檬水,大力吞咽几下说:“真不是。你记得过年时见过的那个唐藤么?”

“那小厨师?”凌如斯在菜单上忌口框里勾上免青,招手叫来服务生:“不是你新男友么。”

“分了。”陈易咬牙切齿地说:“那货太恐怖。”

凌如斯不着急接话,而是慢条斯理把她和居然的餐具叠到面前,往叠在碗中的茶杯里倒进热水,悠哉的烫餐具。

陈易把自己面前的餐具默默推到凌如斯面前,接着说:“我跟他刚在一起一个月,他跑去在手臂上纹了CY两个字母。丑先不说,刚开始我还挺感动。后来发现这人脾气特别暴躁,管的也多,我接个电话回个短信都要刨根挖底地问。”

“那不正合你胃口。”凌如斯在陈易推过来的餐具杯子里倒上热水,毫不客气地推回陈易面前:“你之前不是一直就想要个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天天缠你的男人么。”

“刚开始是挺受用,后面有点烦,但不至于分手,你知道我为什么分手么?”陈易说到这里,一股火气从胸口升起,牙齿咬得“咯咯”响。居然见状,本能的把凌如斯往怀里揽。

然后,听见陈易用恨得牙痒痒的声音说:“上个月他外公过世他回去奔丧,让我和他去我觉得在一起没多久家长没见过不大合适,就拒绝了。”

“结果,那王八蛋奔完丧回来告诉我,他家里人,把我的名字按照外孙媳妇的排位,刻在了碑上!!”

居然:“……”

凌如斯:“……”

居然和凌如斯前一秒,一个把开水烫过的餐具在两个人面前整齐摆放开来,一个把烫完餐具的热水弯腰倒进垃圾桶。一边做自己的事情,一边听陈易说话。听到最后一句,先是相互对视两秒。

接着,餐厅里迸发出夸张的笑声,跟二重奏似的此起彼伏。

第44章 名字

两人前仰后合笑了快一分钟,笑到最后双双捂着肚子,趴在餐桌上。在服务员上菜的不解眼光里,强行坐直身体想把笑憋回去,憋一会实在不行,又笑成一团。

原本怒气值爆表的陈易,看她俩笑得不能自已的模样,似乎受到感染,也跟着傻乐起来,边乐边说:“你俩差不多得了。”

凌如斯趴在居然肩膀上,笑得眼角泛泪,抽着气说:“你都刻碑上了还不让人笑。”

居然总算止住狂笑,正在调整呼吸,看见靠在肩上的凌如斯,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抽出一张,展开,再对折两下,帮凌如斯把眼角笑出的泪水抹掉。

凌如斯接过纸巾,在自己眼睛上按两下,看着居然柔声说:“谢谢宝贝。”

居然侧过头看凌如斯,轻声回:“不谢。”

两个人毫无形象地笑完之后,开始深情对视的状态。完全忘记对面还坐着一个被刻在碑上的人。

直到陈易伸出手臂,摊开的手掌在她俩中间晃几下:“嘿~~~~~,你俩行了没?”

居然收回目光,略带不好意思地笑笑。

凌如斯无视陈易的不满,问:“你就因为这样跟人家分了?”

陈易眉毛一挑,斜着眼说:“不然呢?嫁过去?”

凌如斯:“对!然后你们厮守一生,直到你的名字刻满他家墓碑。”

“到最后,你的名字他的墓碑。”居然把碗里茶香鸡鸡腿上的皮慢慢去干净,夹到凌如斯碗里,随口接话道:“浪漫的很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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