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宿(37)

凌如斯闹过、吵过、抗争过。无果。

只会换来一句,你人都是我生的,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看不能翻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要隐私。

至亲,有时候是否也是宿世仇敌?

凌如斯任由老妈发着脾气,扔着东西。坐在阳台上的单人沙发里一言不发。老妈从她包里翻出香烟,朝她砸过去,咬牙切齿地说:“骗子,不是说不抽烟么!”

凌如斯弯腰捡起砸在脚边的香烟,抽出一根,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上,深吸一口。仍旧一言不发。

老妈在房间里骂着骂着就哭起来,抹着眼泪,唇齿间吐最恶毒的话。

“凌如斯,你是不是有病,你变态!”

“凌如斯,像你这样,我跟你老爸有什么脸活下去。”

“脸都给你丢光了,我们这辈子没做过坏事,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直到老爸接到老妈的电话,连夜从老家赶来天市,凌如斯都始终一言不发。

等烟抽完,不理会骂骂咧咧的老妈,和一直在当和事老的老爸,直接开门下楼去买烟。走到楼下,看见被赶走的居然站在路灯下,靠在身后的电线杆上,沉默地抽烟。

她看见凌如斯走下来,扔掉手中的香烟,冲上前把人抱在怀里。两个人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静默无言的拥抱。

那些年的是非抱怨,眼泪纠结,你是尘世里唯一的光,光亮着,我就能拼尽全力奔向你。

后来,凌家三口面上平和,一家人默契做出粉饰太平的假象。凌如斯找个gay协议结婚,给她老爸老妈一个他们期待的婚礼。

白纱红妆,喜炮喧天,宾客满座,推杯换盏。

老爸老妈满面红光,笑意挂在眼角眉梢。

凌如斯坐在婚车里,坐在酒席间看着,无喜无悲,像个无关的局外人。本身她就是个局外人,只不过是家庭中被安排,又无从选择的角色。

后面的十几年,她过着两面人的生活。她和居然的爱情有多美好多完满,就衬托着她和她父母的关系有多讽刺多扭曲。

她想,对于这一切,对于家庭,对于老爸老妈,她是有怨的。怨到最后,表面上再云淡风轻,内心里也控制不住的抵触和否定。无论她老爸老妈的本意是什么,出发点是什么,她心里都控制不住的去反驳。

到最后什么都懒得说,懒得沟通。

给他们买最贵的补品,最暖的外衣,最好的家电。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变得只有“好的”,“知道了”。

骨子里相连的血脉只剩血脉而已,剥离不掉否认不了的血脉。

情感上的认可和牵系却再也无法交汇。

凌如斯知道,几年后,等居然大学毕业,依旧会在这个家里掀起一场看不见的血雨腥风,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妥协。

毕竟,重来一次重做选择的机会,不会永远都有。

“凌如斯,”老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把凌如斯从回忆里生生炸回来,炸的她一度怀疑自己会失聪。“你在那发什么呆,去外面买点豆浆回来。”

凌如斯收回思绪,举起两根食指在耳边按两下:“老爸不是在做早饭么?”

老妈:“你老爸天天大清早吃炒饭和炒面,你让人家小朋友跟着吃那么干巴巴的东西么?”

凌如斯嘴角一扯,露出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心想:呵,过几年我把人领回来,怕你到时候连干巴巴的早饭都不会让人吃一粒。

她转身走进卫生间说:“刷个牙洗个脸就去。”

关上卫生间门时,还听见老妈在和居然叨叨:“你看看你们凌老师,大早上起来不刷牙洗脸,就站那发呆,真不知道怎么教你们。”那轻声细语说话的声音感觉就像鬼上身。

居然说:“凌老师在学校特别受欢迎,我,我们都很喜欢她。”

凌如斯洗漱好,换下睡衣,从厨房里拿出个带盖的搪瓷碗,出门打豆浆。居然见状正准备起身和她一起去,就被凌如斯老妈硬拉着胳膊坐回沙发上。

老妈说:“让她去,你是客人,等着吃就行。”

凌如斯对居然笑笑,换下拖鞋,打开门走了。

买豆浆的地方就在巷口右转一百米,不远。只不过不是早餐店,是家豆腐作坊,勤劳的老板娘每天凌晨三点多就开始忙活,磨豆子,点豆腐,熬豆浆,扯豆皮。

附近的居民早上都会拿着自家的容器过来打碗豆浆,石磨磨出的豆浆醇厚香浓,价格还很便宜。如果去晚了,豆浆就买不到了,大家会顺道买点豆腐、豆皮或者豆干,回去打个汤烧个菜。

凌如斯拿着搪瓷碗,一路走一路用脚不轻不重把路边的小石子当球踢,看似心情不错。转弯时,一不留神差点迎面撞上慢悠悠走来的人。她抬头正准备道歉,一个白色的发髻瞬间跳进她眼睛里,本能的眼皮一跳。

“小友,近来可好啊?”高人鹤发童颜,胡须垂在胸前,只不过这次没穿的像个道士,而是穿了件明黄色羽绒服,配一条烟灰色运动裤。

显得极其,不伦不类。

“你哪里冒出来的。”凌如斯不出意料被突然出现的高人吓一跳,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高人是无处不在的。”高人抬手一捻胡须,还是那副猜不透的表情。

“认识我?”凌如斯不太确定地举起右手,食指指着自己。

现在不是十几年后的世界,她回到的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有高人存在的痕迹,更何况,十几年前,此刻的高人是不是应该年轻多了,怎么还是个十足的糟老头子。

“小友,你怎么这么健忘的啦。我们之前见过好几次的呀,前段时间不是还在医院见过的啊?”高人食指和拇指悄悄一发力,又忍不住在自己胡须上扯一把,扯完吃痛地“嘶”一声。

凌如斯站在原地,打量着对面的高人,看了很久,脑袋里的各种想法万马奔腾溜了无数圈。最终,她说:“高大爷,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我问你你什么都不会说,如果所有的事情是你在推波助澜,那么我感谢你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说完,凌如斯像居然一样双脚并拢,上半身向前弯下,对高人鞠了一躬。

高人在凌如斯弯腰鞠躬的一霎,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眼神都显得真的高深莫测起来。

高人说:“小友,你应该也发现了当下很多事、物、人已经完全不同于之前的轨迹。但命数很多是固定的,无论重选多少次,情深缘浅更改不了。”

说两句,高人觉得语气不对,轻咳两声继续说:“你晓不晓得啦,就跟炒菜差不多哦,这个菜一勺盐,两勺生抽,一勺子糖,你可以不按照这个顺序放的呀,不管什么顺序炒出来还是这个菜的呀,青菜不会变成红烧肉。晓不晓得啦。”

凌如斯:“不晓得的啦。”

她只知道无论起因,无论缘由,此刻她已经在这里。可以再握爱人温暖的手,再感受爱人怀里的温度。无论情深缘浅多少年,她如今的每一天都是额外赚来的,不亏,很值得。

高人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想想说:“行吧,你觉得OK就OK咯。”还抬起右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原意是想让你在来回几次的意外里,能堪破世事,放下心魔。

不曾想,你却执迷不悟到如此地步。

不过,也确实如你个性,意外,也不意外。

第31章 面试

教师资格证面试那天凌如斯把自己打扮的跟个知识分子一样。

一套深灰条纹西装剪裁得体大方,难得没穿她最爱的oversize上衣配紧身裤。脚上一双低调的黑色中跟方头小皮鞋,虽然皮子挺软,依然没逃过走几步就磨破后跟的命运。

最装的是她在鼻梁上架了一副方框金边平光眼镜,眼镜大到能遮住她大半张脸。齐肩短发端庄的挽在脑后,既没扎半发,也没束高马尾。

整个人装模作样装的闪闪发光,就像经常被学生在背后议论,永远不苟言笑看上去缺乏性生活的教导主任。

尽管如此,居然在看到凌如斯这身行头的第一眼,还是瞬间燃起把人按在墙角狠狠欺负的强烈欲望。

居然刚把双手按在凌如斯肩上,一把推到墙角,低头就要亲的时候。凌如斯很有腔调地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单手往上一推说:“弄坏我发型当心我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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