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尽责的给舒雨录口供,问的十分仔细,因为不管金明天的口供还是两个少年人的口供,都显示这件事的源头,是落在这个叫舒雨的女孩身上。
“所以说,你是先猜到二张在当地有策应,又把你的同学当成二张,然后进招待所的时候,看到大张,天空一道闪电,让你看到他的半张脸,猜测他把黑痣给挖了,所以脸上这个位置留下一个坑。”
“对,而且他给人的感觉特别不好,就像被毒蛇盯住了似的。”舒雨点头,后头与两个少年汇合,通过许然的口知道马小虎在外头,从而越发确定了“二张”的身份。
警察看着手里的口供,觉得又进化了,这根本是大型碰巧连续剧好不好。
要是在别的场合,看到这种碰巧碰出花来的事,按他们的职业习惯,本能的就会去质疑一二。
但他手里的口供逻辑缜密,经得起推敲,而且都是半大的孩子,根本没那个能力圆这么大的谎。
所以不管看上去怎么荒诞不经,真实性想必没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二张”在他们手里被抓,全靠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运气。
这么一想,就觉得这碰巧碰的真是好极了。
二张被抓,大张和马小虎潜逃,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回去睡觉啊,金明天趁机留两个少年在家中,一起等消息。
左邻右舍来了不少人,都聚到舒家的堂屋里,金明天热情的泡了茶水招呼大家。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人人都听不腻,不时还有新邻居加进来,又得再说一遍。
这年头,有电视的人家都少,最多听点广播,小地方的生活千篇一律,乍然出现这种事,个个兴奋的跟过年似的。
第一个好消息来的很早,不到午夜,马小虎落网,大家欢呼一声。金明天让两个外甥女去睡,又收拾了房间,留两个少年在家里休息一晚。邻居们其实还不想走,但见金明天的安排,还是识趣的一个个起身告辞。
第二天一大早,竟然还没传来大张被抓的消息,金明天一下子紧张起来,特意去外头打了电话给厂子里请假,将两个少年人留下,包括两个外甥女,不许他们出门一步。
两个少年盛情难却,再说也想等着看大张落网的消息,于是留在了舒家。
舒雨这会儿已经恢复过来,又开始踩她的缝纫机。听到响声,两个少年走过来,哪怕房门开着呢,也站在门口问道:“你还会这个啊。”
舒雅请他们进来坐,舒雨一边踩一边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你们是不懂的。”
路晁嗤笑一声没有说话,许然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那你可错了,我们小时候过的还不如你们呢。”
俩姐妹虽然是小镇姑娘,但父母都是工人,在这个年代来说,跟城里干部家庭比不了,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你们俩不是大城市的人吗?”舒雅说起来跟他们是同班同学,但平时也很少说话,并不熟悉。
许然耸耸肩膀,“我们三岁跟着父母下放到农村,五年前才回来,算起来在农村生活的时间和城里生活的时间一边一半。”
原来是这样,提起小时候在农村的事,之前无形的距离一下子被打破了。舒雨也停下踩缝纫机,不自觉的被他们的聊天吸引。
许然说话有个特点,手势特别丰富,“你们看,我就是这么爬上树的,然后这么骑在树上下不来,又不敢喊大人。”
“那你最后怎么下来的。”舒雅追问道。
“你们肯定猜不着,是路晁借了把雨伞,找了个大孩子一起搭人梯把伞勾到树杈上,我顺着雨伞爬下来,他们再把我接住。”
“那当地人对你们不错嘛。”下放到农村的,有知青也有劳动改造的。
知青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许然和路晁的父母肯定属于劳动改造,能在当地不受人欺负就不错了,可听许然的意思,似乎跟当地人处的不错。
“一开始也不行,后来嘛,后来我……”许然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点说不下去的样子。
路晁这个时候终于开了口,“许然的妈妈以前是当老师的,她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我们不先走出这一步,境况只会越来越差。于是组织人手免费教村里的孩子识字算数,给那些要出远门办事的人出主意。慢慢的,关系也就融洽了。”
许然点了头,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一段,两个大男孩都有些沉默。
舒雅以为他们是想到了以前的苦日子,感慨道:“好在都过去了,现在不是都好了吗?”
许然勉强笑了笑,路晁拍了拍许然的肩膀,舒雨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们一眼,解围道:“不过你们怎么到吴县来上学了。”
路晁看了一眼舒雨,“我妈调到吴县工作,许然的爸也没时间管他,所以我们俩就一起到吴县来了。”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这一下舒家姐妹都懂了,许然的母亲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路晁是用这种婉转的方法提醒他们。
“那学校应该不会再给你们处分了吧。”舒雨再次转移话题。
许然终于恢复了原先的神色,面露得意道:“哈,马小虎都成二张帮凶了,校长有本事就帮他看看。”
路晁跟着抿了嘴一笑,舒家姐妹都高兴起来,特别是舒雨,“那真是太好了。”
前世消失掉的两个少年,在这一世获得了新生,虽然她不能跟任何人分享,但这种成就和满足感,是任何其他事都无法相提并论的。
第25章 伏法
“不过,你们在家怎么还要干这种活啊。”许然用嘴角呶了一下缝纫机的方向说道。
路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就听到舒雨大笑起来,“这是我的个人爱好,可不是在干活。”
舒雅也笑了,“是真的,舅舅舅妈对我们挺好的,厂子里也给发生活费,这就是我妹妹的爱好。”
“那就好,我说呢,金大叔看着也不像那种人啊。”许然释然了。
路晁看了一眼牛仔布,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早上大家说说笑笑,加上阳阳时不时过来卖个萌,也就过去了。等到了中午,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原因是最新消息,大张突破包围圈,暂时失去踪影。
金明天在家中大骂,大张要是真跑了还好说,但这种穷凶极恶的歹徒,万一想回来报复该怎么办。这一天不被抓,他连觉都不敢睡。
到了晚上,金明天把房间的顺序调整了一下,让常红心陪着两个外甥女,加上阳阳睡在他们的里屋,他和两个男生睡到隔壁屋。
“下午警察有车回去,我当时就说你们一块走多好,人家也愿意捎带上你们,这俩孩子,怎么这么犟呢。”金明天搬着被子数落道。
“金叔,警察不都说了吗?又动员了好多人手,肯定能抓住,我们明天跟舒雅舒雨一块上学,结个伴也挺好。”许然笑嘻嘻的,要是大张被抓了,他俩肯定不多留,可这不是没被抓吗?
他许然是什么人啊,义字当头啊,最重情义的人,什么时候怂过。他们和金大叔四舍五入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这个时候让他们走人,岂不是砸自己的招牌。
人家小姑娘该勇敢的时候都勇敢了,他们两个老爷们,这个时候要是走了,以后哪儿还有脸见人。
金明天感慨,“这些人是得好好治治,日子一天天好过了,人反而一天天变坏了。”
三个大男人的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均匀的呼吸声慢慢响起。
夜里的长尾镇寂静无声,旷野里的秋虫儿不时发出几声最后的哀鸣,旷野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大张穿着一套本地人的衣衫,在荒野里奔跑,他弯着腰,身形已经不复之前灵活。极度的疲惫,让他再也承受不住,他明白自己已是走投无路。
和之前多少次的出逃都不一样,这一次他孤立无援,弟弟被捕,当地的策应被他推出去阻碍了一下追捕的脚步。
他手里的枪,子/弹空了,腰里别着的刀,只剩下一把。他曾想过,被抓住就是一个死,不如拼个渔死网破,能拉一个垫背的就多一个下黄泉陪他的。就比如现在,既然逃不掉,那就先报仇。
那个小姑娘是长尾镇上的人,他已经抓住一个落单的村民问出来舒家的地址,趁着夜摸过去,报了仇再说。跑不了,他也不亏,头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