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姮闻言暗自挑眉,许是又一个沉迷于勾陈帝君的形象而不能自拔的神女罢了。他抬头望向天际,当年跟着天族出征他便没少耳闻过勾陈帝君的骁勇善战,甚至在对付俘虏之事,他与翼君皆是颇具心得,尤其是女俘虏。姬儿何其胆大妄为,竟会去招惹这么一位难以对付的神尊!
“自你沉睡后,这四百年来子音帝君把东荒青丘打理得甚好,男耕女织一派歌舞升平。奈何天帝终是惧怕你醒来后斗心大起,要在子音帝君手中夺回青丘江山。”玄水真君难得一脸正经地说。
“我素来不爱回马枪,除却对女子。若是他日闲来无事,我但可随师父去会一会帝君的身手。”他把腰间的绸骨扇呈给玄水真君,算是跟从前的生活告别。既然子音帝君把青丘打理得很好,他也无需被旁仙当作假想敌。
“左不过是两个老小儿互不顺眼罢了,一个三十五万岁,一个二十五万岁,五十步笑百步。”元安阳蓦地插话,惹得玄水真君颇为不满地掐了她的脸颊一下,痛得她五官扭曲。
“本是同类之人,自是两看生厌。”玄水真君随手推拒了那柄绸骨扇,投诚罢了何必如此,连个悉心的兵器也不在手,万一有事岂能自救。他非勾陈帝君,无需俘虏折戟沉沙又或是壮士断臂般。
玄水真君难得说了个大实话,四百年前的联手未必能化干戈为玉帛,反倒让他们更加忌惮彼此。所幸的是,他终日只在颢天走动,而他终日只在赤霞宫走动,若论嚣张跋扈他自认不及勾陈帝君。
“能让师傅不生厌的,也就女子香吧。”涂姮含笑抿了一口酒,自玄水真君心仪的神女出嫁便没少拉着他喝个酊酩大醉,每当酒醉得厉害便开始嘟囔:分明是他认识在先,分明是他先待她作好生生世世的谋划,为何无端蹦出一个横插一脚专司夺人所好之人。
“每次喝醉来去便是这三句,重重复复没个新意。”元安阳伸了个懒腰,如今他们还在侃大山,可怜她的肚子都快饿瘪了。“你若当真无夺位之心,何不自愿归于子音帝君麾下。”
“本上神刚睡醒,先待本上神缓一缓。如今醒来,本上神倒是很想避世到凡间去觅一个人。”思来想去,涂姮终是放不下心,不知凌诗意可是投胎了,不知她的生活可是如意了?
“凡间之事不过是为了修复你伤了的元神与法力,若被人知晓你偷天换日,岂非又是一场祸端?”玄水真君拒绝了他的提议,虽说仙界素来不允许仙凡之恋,奈何每隔几百年终有神仙破戒非得与凡人来个相恋方是圆满。
就如凡间喜欢过乞巧时节,每家每户的年轻妇人或千金皆会在自家院子安置瓜果、巧果等供奉天宫的婺女,以便可以乞求姻缘的到来。这婺女乃天孙,素有“织成云锦□□”之称,不想却迷恋凡尘荒废织纴,引致天帝动怒,责其归河东,每年只能与河西牵牛郎相会一次。凡人不知其然,只道是浪漫。
“人生在世,谁没一两个中意的。若执念太深遁入魔道,受苦的不还是自身。”元安阳点头道,素闻九尾狐仙族不似灵狐、妖狐、魔狐族那般可以三妻四妾,这一生只要认准一个伴侣便会生死相随,也是因为如此,狐仙族所历的情劫皆为大大的劫数。
“也罢,你们的话乃是句句实话。”毕竟她说过,爱他着实太苦了。涂姮苦笑,这凡间的一切何尝不是他内心的魔障,权欲熏心何尝不是他的写照,当日若是他夺得狐帝之位,兴许也如凡间那般后半辈子永生活在痛失所爱之中。
十六年的夫妻之情终是敌不过皇权诱惑,没有权力连所爱之人也保护不了。可有了权力,还不是落得夫妻离心的下场么?
“此地乃是天帝亲选于你沉睡之用的,如今你蓦地转醒,为师难免忧心天族不肯就此放过你,是以替你请来山鸡暗中保护你。”涂姮转醒之前已有异象生出,东荒之内蓦地飞来三十六头瑞鸟杵在树上鸣叫,天帝岂有不知之理。
“她?”涂姮失笑地看着竟比他肩膀高一点的“昭阳郡主”元安阳,元安阳报以他一记皮笑肉不笑。
玄水真君唤来一朵黑云让三人一跃而上,此地说是天族特意给他闭关疗伤之用的风水宝地,但这内三层外三层的重兵把守显然不过是另一个牢狱。
三人赶回九尾玄仙狐在青丘的洞府之后,玄水真君与元安阳径自作揖请辞,涂姮也不强行挽留,径自踏入洞府,涂姬与涂婧乃是激动得抱着他失声痛哭,四百年前一场大战,他们七兄弟姐妹如今已是剩下他们三人。
“大哥,你可回来了,姬儿还道这一辈子不能再见大哥。”一身玄白相间的服饰,头顶乃是插着精致银发饰的美艳小姑娘便是涂姬。这涂姬不过是三万的幼仙,按照人间的历法计算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及笄之年罢了,着实稚嫩得很。
“这四百年,你们受累了。”从今往后,他不会再让兄弟姐妹担惊受怕。也许师傅说得不错,与其被动应对,何不主动出击?从前兵荒马乱之际九尾天狐乃是何其重要,如今太平盛世,九尾天狐也不过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大哥?!大哥当真醒了?!”涂婧笑逐颜开地上前抱着这位玄衣青年,大哥沉睡了四百年之久,如今醒来便是他九尾玄仙狐族的大事。
“六弟,大哥此番归来乃是要与你和姬儿道别的,九尾玄狐仙一脉在六弟手中治理得颇为妥当,是以我无需忧心。”他醒来于青丘未必是件好事,他这醒来显然是一众仙僚始料不及的,如今他已无意为权力继续纠缠下去。涂婧虽非打江山之人却也是位能守江山之人,听师傅说这四百年里涂婧把魔狐族与妖狐族统治得很好。
“大哥”
“无需多言,现下不过是借住几日,往后我便到阿爹的别业去住,当个逍遥的商贾不再涉权力。”涂姮含笑地揽着涂婧,如今已是六万岁的涂婧比从前要沉稳些。
“不,大哥无需这般避嫌,虽说你我乃是兄弟,可我岂能占了大哥打下来的江山?”涂婧不曾想过大哥归来的头一件大事便是把君上之位传给他,而他则是选择从商归隐避世。
“我说了便作数,今夜我难得醒来,你和姬儿怎也得陪我喝个三天三夜方肯罢休。”涂姮挥手打断了涂婧的喋喋不休,涂姬见自家大哥归来已是高兴得泪流满脸,听到大哥说喝酒,她转身就跑到狐狸洞的灶房内鼓搞了一桌子的饭菜。
久别重逢,兄妹三人可谓有谈不尽的话,玄水真君与元安阳则是藏匿在青丘洞府门前的一株粗壮的大树树梢之上,两人随意吃着果子,细心留意洞府内外的一切动静。
“为何要我走这趟浑水?”元安阳道。
“你身份特殊,纵然有意谋害涂姮的神仙也不得不有所顾忌。”玄水真君深知此事牵扯甚广,是以才把她扯入来,“你也不过是必要时晃一下脸罢了。”
“区区五人,不够你我塞牙缝。”她撇一撇唇道。
“你三我二,那两个身手比较好。”玄水真君化出一柄沧溟幽龙枪,“瞧那阵势不似天族,倒像是魔狐族。”
“本郡主刚至宝地便是这般热情。”她轻啧一声,水葱般的水甲蓦地化作利刃,脚尖一点,两人亦跃到树下与那五道黑影厮杀,屋外的刀光剑影并不影响屋内的温馨一片。
翌日一早,涂婧本以为大哥涂姮不过是随口说说,不想他却是当机立断写了一封奏折上奏于子音帝君。子音帝君在一日后回了这奏折称“然。”,随后更是送来三大箱金果子以作他归隐后的贺礼并广发请帖宴请他到九重天宫中参加其公主下月初的生辰之宴。
青丘公主一年一度的生辰之宴,统率钧天的天帝为了拉拢现任的青丘仙狐帝子音帝君,每逢其公主生辰之时便在便在天宫中设宴。涂山诗生辰宴乃是定在苍天之上的苍灵殿,她虽不过是五万的狐仙,但已是这青丘之国的第二绝色。
这位四海八荒第二绝色正与自己姐妹坐在仙女湖边闲话家常,仙女湖乃是苍天之上最寂静的湖泊,碧水清澈见底,与日晖相映。
都说九尾狐族容貌得天独厚,现任的青丘白仙狐公主——涂山诗虽是个五万岁的神女却已是年轻一辈中的上仙,若按人间历法计算也不过是一十有八的大好年华。她可谓长得得天独厚,巴掌大的小脸乃是艳丽无双,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澄如秋水,唇不绛而红,肤白胜雪、身姿甚为丰肌弱骨。此等美艳绝伦的耀眼牡丹惹得一众男仙僚心痒难愈,更甚者乃是蠢蠢欲动意图攀下这株美艳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