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觉得李南风那双本该是吊儿郎当的眸子逐渐变得锐利,又或是说他不再是那个少年轻狂的少年郎。从前她喜欢的那个李南风已随她死了,如今的李南风不过是个权欲熏心的君王。
“想我?可是想干坏事了?”李南风抽走她手中的书,强忍笑意埋首在她的颈项处落吻,书房内早已剩下他夫妻二人,这般亲昵旖旎自是没人留心细看。
李南风此刻的脸容堪比桃花,本是寒冷如铁的眼眸尽是氤氲之气,她虽被他抱个满怀可也不觉他的体重,鼻腔之内乃是好闻的木兰花香。从前她只道此番事儿只适合在夜里,却不曾想过□□之下也能,她终是承受不住在他背肌上划出几道血痕。
一个月后,在皇家的家宴之上她重遇了昔日好友蓝诗瑶,蓝诗瑶的夫君因着战事殉国了,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她开口让蓝诗瑶多到东宫走动,这走动多了便爬上了李南风的床。那日她本是去正殿告知李南风自己有了两月的身孕,人还没到寝宫便瞧看两个内侍眼神闪烁,一种惴惴不安的神绪直捣她全身。
当她推门而入之时便看见李南风与蓝诗瑶躺在床上厮混,她与李南风四目相对,两人谁也不敢作声。“臣妾罪该万死,还望殿下恕罪。”她强忍胃部的不适,率先下跪在地上,这样才能遮挡眼眶处不值钱的眼泪。
蓝诗瑶本是她最好的姐妹,可如今却是那般迫不及待地勾引她的夫君,李南风当真诓她不轻,纵然她早已心知他是君王,后宫注定不能独她一人。输给别人她尚能安慰自己,可如今却是最要好的姐妹。
她颤抖着退出正殿,她已死过一次,可是又要她再死一次?死,她早已不怕,只是如今她腹中的孩儿却要陪着她一起殉葬?当她走回东厢偏殿,只觉胸口一闷,一道温热自她下身流淌。当她看着血淋淋的下身,这才晓得恨是何种滋味。
她往里侧身,不想看到现在坐在她床边的李南风,爱情没了,她告诉自己熬一熬便过去了;孩子没了,她还能告诉自己如何面对?可怜她的孩子,不过是两个月的孩子。
李南风伸手按住她瘦小的肩膀,孩子的事,诚然他比她更加疼痛。这已是他第二个被牺牲掉的孩子,蓝诗瑶的另一个相好是四皇子,那个论深谋远虑皆在他之上的劲敌,他不过是牺牲一点色相换来蓝诗瑶替他搜刮四皇子的罪证。
第三章
凌诗意坐在院子里发呆,太医说她还年轻将来还是有孩子的,可是她已经不想了,她的子女缘薄得她无法承受。她远眺蔚蓝的天空,双眼看着飞过的小鸟,她好想问老天爷,她上辈子到底欠了李南风什么,今生被他伤成这般?
绿舞为了讨她欢心,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只毽子。她强打精神与绿舞在院子里踢毽子,蓝诗瑶花枝招展地与李南风从西厢偏殿出来,他笑着把蓝诗瑶打发了。看着神色淡漠的凌诗意,他的双眸便会沾染上水汽,他知道,凌诗意熬过来了,那双眼眸早已没了昔日的活泼灵动,他仍旧是她的天、她的地,却不再是她心中的那位李南风了。
踏入第四年,诚然大家都变了,他越来越看重权势,为了排除异己,他可以不择手段得让人发寒,他注定不是个只为美人不要江山的君王。而他心爱的人笑意越来越少了,或者说,与他渐行渐远了。他曾自嘲地质问自己,这些都是他所追求的么?
凌诗意本是有点小圆的脸,如今倒成了尖尖的瓜子脸,那双他最喜欢的眸子早已成了记忆,如今的她除了温顺还是温顺。他好想陪她在这儿踢毽子,可她还乐意么?
凌诗意蓦地一脚踢飞了毽子,那毽子经过抛物线的轨迹,落在他身上才掉到地上。他弯下腰捡起,却发现凌诗意与绿舞匆匆恭敬福身唱吟:“见过殿下,臣妾先行告退。”。
他本想唤住她,却又缓了一缓,低头看着手中的毽子,人生在世,似乎总有不如意之事。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们终是躲不过这命,恋人之间需要感情,可夫妻还需要吗?时至今日,她与他日渐疏离终是落得离心的下场。
某日,他拿着一包蜜饯到东厢偏殿,凌诗意嘴里恭顺地说着“谢过殿下。”,手却不曾拈起过一枚入口,起初他以为这蜜饯不甜了,可入口发现味道如旧,变得不过是两人的心。
“你永远都是我李南风的嫡妻。”冲口而出的这句话,显得他有多么的卑微,他已是个二十三岁的男子,而她已是个十八岁的少妇,两人早已过了那段年少轻狂,可将来的日子还漫长。
凌诗意不作答,当初她喜欢的李南风已然死在了回忆中,那个不懂老谋深算的少年。而她不过是他往后人生中众多的妻妾之一罢了,连帝王也有生死交替,更何况一个渺小的妻子。
正德三十八年,陛下病危,李南风身为太子更是日以继夜地伺候着,最终还是没好转过来。那丧龙钟的敲响乃是在夜半三更之时,举宫上下不曾休眠。李南风登基继承大统,凌诗意虽被册为皇后,可她深知自己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皇后罢了。为了巩固老臣子,李南风还封了她昔日的好友蓝诗瑶为贤妃。
蓝诗瑶本是相国千金,素来便是心高气傲,她要的不仅是后位,更是李南风的专情。可惜帝王从来就没有专情,这诺大的后宫更是不缺少尔虞我诈。蓝贤妃纵然如何得宠,这上头还是被皇后、陈贵妃、沈淑妃、王德妃压着,蓝诗瑶身为贤妃更是不时打压底下的九嫔之流。
李南风被贤妃缠得烦了便会到她未央宫去闲坐,两人有时还会一起下着围棋,一个妻子该有的职责她都有,该有的嘘寒问暖,该有提醒的雨露均沾,可他知道两人之间总是少了什么。“皇后终日让朕雨露均沾,却不曾求过朕留宿。”
“这茶降心火,陛下喝了会舒坦些。”她知道今日贤妃又装病了,只要李南风留宿某位妃嫔的宫苑,蓝贤妃定必生出病来。人贵自知,纵然再得宠也得不到帝皇心。
“今夜朕留宿未央宫。”今日虽非初一十五,可他厌烦了后宫那群争宠的女人,这几年美人他不缺,他缺的不过是再次进驻凌诗意的心。
“臣妾遵旨。”凌诗意仔细吩咐未央宫的宫人去筹备李南风喜欢的。晚膳后,他难得拉着凌诗意到御花园中去散步,蓝贤妃遣宫人来说贤妃不思吃喝,李南风为此生了好大的脾气,一脸厌烦地让宫人自行去请太医。这蓝诗瑶不过是协助他扳倒四皇子的党羽罢了,如今倒是越发蹭鼻子上脸了。
只是蓝诗瑶终是最毒妇人心,若他不搭理,蓝诗瑶便会扬言揭发他的一切肮脏。他深知蓝诗瑶要的是后位,要的是蓝家的世代繁华,而他的诗诗一身耿直并无错处,他又岂会废后。从前他尚能念着几分恩情,可他到底是位帝王,恩情于他而言委实薄凉。
不知从何时开始,李南风喜欢在两人承欢之时留一盏灯,他很喜欢看她情动时的娇羞模样,仿若这样才能确定是他才能让她情动那般。他问过太医,太医说皇后的身子很好,再有一个孩子并非难事,他最喜欢揽着她入睡,仿若两人此刻才是属于彼此。
凌诗意第二次有孕,李南风更是高兴得当即宣布若皇后诞下皇子便立为太子。三个月后,蓝贤妃因残害贵人腹中的皇家子嗣之事被人揭发,后被陈贵妃在宫中搜出写着凌诗意与陈贵妃自己生辰的木偶,惹得李南风把她打入天牢。陈贵妃带着掖庭令连夜审了蓝贤妃的宫人,闻说那罪状更是馨竹难书,李南风看着那厚厚的状纸更是气得命人赐毒酒。
蓝诗瑶当日在大牢之时,曾托人带口信说要见她。可凌诗意终是不愿见她,蓝诗瑶生生横在她与李南风之间,若说不恨那不过是骗自己的客套话。自她入宫这般多年,已被李南风独宠了那么多年,她已是个胜利之人,那又何必要见她这个丧家之犬般的皇后?
蓝诗瑶被赐死之时凌诗意本是坐在未央宫练字,傍晚时分宫人送来一封蓝贤妃的遗书。自两人入了皇宫便有十二年不曾传书过,她带着狐疑把那封遗书读了一遍。这遗书中提到李南风这些年乃是如何继承大统的,他不仅用计铲除了其余皇子,更是设计害死了先帝与先皇后,至于蓝诗瑶虽是荣宠一生可因着他暗中让太医以断育的汤药喂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