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发展难合她的预期,但细思过后,也在情理之中。
和她在一起的这么久时间,岑许潇即便来去自如得足够潇洒,也切实地在她身上花了心思,不胜枚举。
他已经陪她走过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弹指之间流逝而去,但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交待。
他从不欠她什么。
知趣地,她知晓自己不该再去打扰。
他们没有过正经的开场白,因而结束时,自然就不需要仪式感充斥的道别。
这样朴质的结尾,唯一要做的,是悄悄地将对方藏进列表,断开想要联络的心思。
往好了想,他们单单只是成了彼此生命的过客,日后不再往来而已。
所以连续几次,聂楹都忍住了冲动,移走了原先想要按下通话键的指腹,转而无言地,不停歇地,用工作填充变得空白的生活。
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可能是入不敷出地消耗过甚,已经连着几日,聂楹晚上的睡眠质量在下降。
几次睡着,聂汐当年出事的画面总会顺着梦境牵进脑海,搞得夜半三更,她冷汗涔涔得惊醒时,失措地下意识环顾周围的环境。
直到确保安稳,聂楹才会长舒出气,空洞地倒躺回床上。
日子过得恍惚。
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家,聂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过才七点。不知怎的,今天的身体就不听使唤,双腿似灌铅般疼涩。
没多想,她快速洗了个澡,就关灯躺到床上,准备早点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似有若无地被拉扯,飘然摇曳地迎风而上,逐渐变得混沌。
突然一道白光掺进,镜头切换。
即便模糊得看不透彻,聂楹也依稀能辨出,她好像是回到了聂家别墅,那幢冷白色调的外墙,高树根茎错落,耸然矗立。
单凭茂密外露的枝叶就遮挡了二层的两居卧室。
无光普照,有如困兽的住感。
穿着校服的聂楹刚走到大门边,手覆上冰冷的门把,门内就接连传来瓷器砸地的刺耳声。
尖锐真实得像是针端戳进了她的心房,引得抽疼。
聂楹动作停滞,屏息凝神地垂睫盯着自己白净的手背,半天都没有拿出一点反应。
她单纯地,只是安静地,听着门内继而传出的喧嚣。
“——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来过问一下我的状态,凭什么大家都只关心聂楹这次大赛得不得奖,这段时间营养够不够好?”
“——我难道不是你们生的孩子吗?你们既然不关心我,当年为什么要接我回来?
“——我告诉你们,我这辈子就是个残废,怎么都好不了了,你们别想指望了,我不配!”
“——所以我今天就要回去,一秒都不想多待!”
几句争执后,“啪”的一声脆响,室内寂静无声。
落针可闻地,聂楹瞬间停住呼吸。揪心般,她难以想象刚才发生的事,现场会是个什么情况。
但脑中还留存着记忆,闻声的当下,那些片段就抽丝剥茧般地被挑了出来。
就在她想要按下门把,开门时,背景猛地折转,变成了苏涵趁着聂汐去复健,把扇合门改成没法上锁的平向移门的场景。
那天聂楹学校调课,她正巧在家休息,门开细缝后,她听到了家里阿姨和苏涵的对话。
阿姨一脸愁容,“太太,小汐最近状态不好,经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吃饭不吃,出门不出,我看着都心疼。”
“我找不到她藏起来的钥匙,也不敢擅作决定叫人来开锁。但这会改装门,小汐回来看见了会不会再闹脾气。”
苏涵怒斥:“她那是胡闹!耍脾气连个度都没有!谁有那么多时间跟在她屁股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
阿姨没有接话,只是皱着眉朝着房间的方向又看了眼,无声地叹息了下。
一直等聂汐回来,场面又是意料之中的对峙。
聂楹没敢出声,只是在混乱之后,跑出去买了聂汐最喜欢吃的糖,而后去她房间找她。
再见时,聂汐又变成了那个温婉的姐姐,仿佛刚才的歇斯底里都成了过往云烟的一通戏演。
就在聂楹想要出声的时候,她眼前又浮现出聂汐满面含泪,蜷在角落无声哭泣的模样。
没来由地,她只觉心脏一紧,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窒息感。
聂汐逼出的笑容,除了苦涩,只剩苦涩。
透不上气的痛苦逼得聂楹挣扎。
她浑身都像是遭到了重击,有如快被压垮一般,疲惫不堪地失去了支点,疼感见缝插针地穿进骨髓,压迫得她只能绷紧全身。
猛地一下抽动,聂楹用力睁眼,涣散的意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潜回脑海,眸光再有焦点。
冰冰凉凉的,枕头上潮湿一片,发梢被浸得剔透,光点微闪。
聂楹看了眼手机,才九点半,没有任何的未读消息,世界空净到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清浅发颤地,让她确切感受到了刚才梦境的真实。
解锁手机后,聂楹盯着列表里那个没有红圈的聊天框,几秒的停顿后,心里终于还是空落了,像是缺了什么。
或许是暗夜之下,受到梦境的影响,沉寂渲染了一个人的孤独。
极其少有地,聂楹的感官被刺激,心里的绞疼感渐重。她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但就是难受至极。
即便许久过后,也未有所平复。
聂楹几次抬手,想用手背擦尽面颊残留的晶莹,却事与愿违,眼泪莫名其妙地还是会汹涌溢出。
有如断闸的源头,怎么也收不了场。
一秒又一秒的煎熬。
反复的挣扎和抗拒之后,她还是没能压下心里浮上水面的那点想法。无可奈何地,只能被动地,选择接受。
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还是逃不掉。
她,想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真的甜呜呜呜
☆、三十一轮明月
聂楹自知不是个感性的人。
可出乎意料地,当下,她越想擦掉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岑许潇的模样就越是浮现得深刻。
他的眉眼,言语,他的行为,玩笑,环环相扣地,有如电影过场般,帧帧清晰地接连放映。
无不在提醒她离析的现实。
那晚,那个冲动砸下的吻,裹挟的尽是怒气,不存在一丝暧昧。每寸呼吸的交缠,都像是在蛮荒之地渴求源泉,重力厮磨到连空气都稀薄。
追逐时的那股狠劲,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晰。
虽然岑许潇生活不受拘束,脾气一贯阴晴不定,但很有原则地,他向来对事不对人。
处事时,看似随心所欲,实则冷静理智,能够有迹可循地将发展拿捏于股掌。
生活上,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更多时候甩脸色,纯粹的是在耍性子,简单两句哄话,就能成功让他变回春风含笑的模样。
服帖的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聂楹不是没想过,如果那晚,她能选择好好交流,两个人或许就不会闹到这步田地。
可时间没法倒退。
她有的脾气,岑许潇未必会少。他们的摩擦,真的就像彗星撞上地球,一触即发的炸裂,迅疾到唯恐避之不及。
光线沉黯的房间里。
聂楹侧身,出神地盯着窗沿的方向看,脑中还在不间断地做着各种不切实际的假设。
最后,一阵不轻不重的震动,才将她游离在外的思绪收拢。
她抬手,指尖碰了下颊边,无意外地擦出一道水印,潮湿黏腻的,折射着淡淡微光。
安静几秒,聂楹无奈地叹息了声,默默将烦躁压藏心底,而后起身去捞床头的手机。
她看了眼,是郑展发来的图片。
就算还没放大,聂楹也能一眼辨析出,岑许潇在输液。
没来由地,她心空到慌张,担心的感觉蔓延至上,像是一秒就穿过层层阻碍,挤压起每根脆弱细微的神经,引得弦丝崩紧。
还没等聂楹回信,郑展又发来了一条定位的消息,还附带一条留言。
[聂小姐,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休息。因为我这边临时还有一场会议要参与,所以很难顾及上岑总。想请您帮个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聂楹没多想,秒回:[好的,我一会到。]
郑展:[麻烦了,谢谢。]
聂楹:[没事。]
发完消息后,聂楹匆忙地起身拿了件外套,将要带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包里,火急火燎地就跑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