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瞧见那宽大的办公桌后，沉着脸低着头，仿若一个办公机器人的那位，心里就直打怵，没来由地心脏那儿就一缩一缩的，额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林阳设想了无数种他进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唯独没有想过这种——看着总经理办公。
他站的位置正好在中央空调的风口下，刚才进来的时候太紧张了，出了一身的汗，现在被冷风这么一吹。
刚开始还顶得住，吹了十来分钟之后，实在有些顶不住了。
吸溜了鼻子，在这偶尔只有翻页声的空旷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因此让林阳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些粗俗。
但好在让那位微微抬起了头，公式化刻板的眼里是对于林阳打断了他工作的不满。
那个眼神一下刺激了林阳，他无缘无故被人拉到这办公室里头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他还连吸溜下鼻子都不成了是么？
也不知道怎么，林阳就较上劲了，吸溜的声音不仅大而且还频繁，在这办公室里头此起彼伏，跟个混合交响乐队似的。
“啪！”
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笔被猛地磕在了桌子上，让林阳小小的心疼了一下。
“身体不舒服？”
字面上是体谅人的话，但是那神态，那语气，倒像是说你有完没完。
“挺不舒服的。”
说这话，林阳是抱着下一秒就被赶出公司的觉悟的。
虽然公司是这一行里头发展势头最猛的，也是薪资待遇最好的，但是碰上一个八字不合的领导，就是早走晚走的问题。
“你叫林阳是么？”
那人看出来林阳有脾气了，却像是故意要显示林阳沉不住气一样，慢条斯理地将文件一样一样归置放好。
“是，双木林，太阳的阳。”
原本以为对面那位听见这句，怎么也得动作停顿一下，结果发现人家压根没任何反应，内心可比他强大多了。
一下林阳心里就有气了，却不知道在气什么。
“苏总有事么？要是没事，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就先走了。”
“公司里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你应该是很清楚的。”
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上半身即使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也坐得笔直，那张记忆里有些模糊的脸，此时已经五官更为深邃且硬朗，还多了份疏远与冷漠。
“苏总什么意思？”
“你和温凯的事情，没必要闹到公司里人尽皆知，凡事收敛些，公司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和温凯？
林阳企图从对面那位的话语里探寻到一丝丝属于他个人的情感，但是没有。
从他踏进这间办公室到现在，办公桌背后的那位，就和所有的上层领导一样，端着个架子，沉着张脸，跟谁都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温凯老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原来是这位为了公司利益。
“苏总想多了，我和温凯不过是关系好的哥们。”
林阳本可以利用温凯，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好试探试探对面那位到底是真不认识，还是装不认识。
但是林阳压根就没有这个打算，一是他不乐意利用温凯，二是没那个必要，他压根没想再从那位身上得到什么。
“嗡嗡嗡。”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上头跳跃着温凯两个字，林阳没有片刻地犹豫就接了起来，坦坦荡荡的才是真兄弟，所以他压根没遮掩。
温凯让他赶紧回去帮忙支支招，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林阳看了眼手表，估计现在出门再算上晚高峰的时间，就回了个七点。
又答应了到时候带一听啤酒和两斤小龙虾回去，才挂了电话。
“你们住一起？”
林阳当是上级领导慰问下层员工，“没有，偶尔聚聚餐。苏总，没事我就走了。”
一刻也不想多呆，等了一两秒见对面的没开口，长腿一迈就到了门口，毫不犹豫地就扯开玻璃门往外头走。
玻璃门合上的刹那，倒映出办公桌后的人一张铁青的脸，还有紧握到泛起白骨的手。
林阳提溜着东西到了温凯家门口，正打算掏钥匙开门的时候，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一人。
还跟偶像剧里头的人一样，低垂着头，双手抱胸背靠在墙上，不知道在那儿cos谁呢。
“喂。”
林阳回头看了一眼，这过道上就自己一个人在外头站着，那人十有八九是在叫他。
“你叫我？”
“你和这屋里头的人，什么关系？”
那人说话的时候，连头也没抬，整个人阴沉又显得神秘兮兮的，让林阳觉得不太想和他多接触。
所以没搭话，开了门就直接进去了。
同温凯提起门口碰见的那人，温凯那双带电的大眼睛圆溜溜地转了好几圈，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确定自己的交际圈里头不涉及这么一个奇怪的人。
但是林阳还是觉得那人有些不靠谱，所以叮嘱了温凯小心些。
温凯嘴里应着，手里就把小龙虾和啤酒摆上了，全然没当回事。
“小太阳，今天你那老同学留你说什么了？”
“说我和你是一对。”
“你看吧！你看吧！我就说你俩有私情！”
温凯就像是抓住了林阳的把柄一样，夸张地手舞足蹈，恨不得把总经理也一块拽过来，指着他们这对奸.夫.淫.夫就开始说道。
高手过招
温凯要升职的消息不过两天就传遍了公司上下，也不知道谁开始编造总经理和温凯关系不一般的谣言，说这次出差是总经理“钦点”的温凯。
就连带队的林总也不明白这新来的顶头上司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所以借着中午休息的空档，公司里头没什么人，见着总经理室的门还开着就敲门进去了。
先是聊了几句关于这次出差的项目问题，然后阴晦地提到了加塞进来的温凯。
要说是打算让温凯升职，多让他跟项目也应该是跟一个更大的项目，他们这是小项目，而且都是长期合作的，不算新客户。
可要不是有那个心思，又干嘛大费周章加一个技术部的进来。
“苏总，这温凯近来表现是挺不错的，新来的技术部主管小张同我提过几次，说他做事挺积极。”
“是么。”
林曜瞧见苏总签名的手顿了一下，那张男人味十足的脸上划过一丝嘲弄，他就知道自己估错了，苏总可没有要提拔温凯的意思。
“是，但是我也看了，积极倒也算不上，顶多就是守规矩，我看也就是个在公司里头摸鱼浑水的。”
苏言把文件合上，“楠昌的单不是需要一个技术部的在那边协助处理后台服务器么？”
公司之前不是已经派了当地分部的技术部门的人过去了？
但是林曜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很大程度上得靠他会察言观色的能力，所以立马就领悟到了苏总的意思，这是找个借口让温凯在那儿待着。
出办公室的时候，林曜就在纳闷。
这总经理刚过来没一阵，这温凯他也是见过两三面，不像是会惹事的，怎么就让总经理这么不待见了？
“我靠！”
正和林阳吃着快餐的温凯没顾忌自己嘴里还嚼着的饭，一个大骂，半口饭都喷出来了，惹得林阳眉间都皱起了一个小山峰。
“要不是大事，我非扒了你的皮！”
把自己餐盘里受到“荼毒”的饭菜全赶到了温凯碗里头去，就发现已经没了三分之二，气得林阳又恶狠狠瞪了温凯一眼。
然后就看见那向来粗神经的温凯，竟然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怎么了？”
对面的手机伸了过来，林阳瞥了一下，上头的备注是林总。
就很简单地一句话——这次过去楠昌之后，你作为技术部的人留在那边协助处理后台服务器，等工作完成了再回来。
“什么情况？”
他们总部向来不会让技术部的人跟去那么远在当地办公，一般都是让当地分部的人去后期跟进的。
“什么情况？这还不明显，我这是流放啊！”
说完就成了一个苦瓜脸，看得林阳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这股火一直憋着到了下午下班，发了个消息让温凯先回去，温凯本来心情也不怎么好，和林阳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把手里头最后一点琐事处理完，桌上的时针正好指向了七，瞥了眼走廊尽头的总经理办公室还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