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对面的声音强很多，语气里是不容任何人动摇的坚决。
但有意思的是，对面那个说完后只是盯着上面那个看。
而上面那个很自然地看了对面那位一眼，还轻轻地摇了头。
然后对面那位皱了下眉，还咬了下颌骨，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最后很无奈地吐了口气。
“可以。”
沈煦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有意思。
会议结束后，苏言待在位置上没动，等着在上面的林阳把资料收好。
“约好了时间，告诉我一声。”
苏言不知道林阳和那小子有什么过节，但明显那小子就是在针对林阳。
对于那种少年得志的，但凡一点不如意都觉得是冒犯，非得找事让对方连自尊都丢了才消停。
“我又不是小孩子。”
林阳把电脑收好，对于苏言在会议上表现出来过于的关心，觉得有些越界了。
“苏总，你现在是总经理，说话还是得过脑子。”
推门的时候，林阳甩了一句话，让苏言挑了下眉。
回头就看见林阳背脊挺得很直，两条长腿迈得很开，一如初见的时候。
就像奋力向上的大树，一路向光，不惧阻挡，也不畏锋芒。
也是让苏言每想起来，就觉得自己那颗污秽不堪的内心里透进了一丝阳光。
哎，这辈子怕是栽了。
“申杰，你家那小子你没盯着啊？”
苏言向来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攀亲带故，但为了林阳破例又不是头一回，所以都没犹豫，就给那游戏公司老大打了个电话。
外界知道的，是沈煦在国外那公司待不下去，才回国的。
但苏言知道的，是他国外留学时候结交的好友，在一次宴会上看上人家了。
用了千万年薪把人“挖”回国的。
出了会议室，温凯就过来了，而且一脸担忧。
公司里的八卦，就没有隔天才传出去的。
“没事吧？哪个小子这么狂？”
“白裤子那位。”
对那种奇葩，温凯自然记忆深刻。
“那小子？不是吧，看着有没20岁？能当那么大公司的负责人？”
这么重要的项目，肯定交给公司里职位高的，那愣头青才几岁啊？
这社会，到底还给不给他们这种靠资历混薪资的人出路了？
“19。”
“我去！”
19岁，他还只知道上学校球场秀操作博关注，人家就年薪千万了。
真是人比人能气死人。
“我跟你说，那小子可不好糊弄，一条裤子就要了你一千，还觉得自己亏了，你这回真是摊上个祖宗了。”
要真是个祖宗也就罢了，大不了低声下气做够了仆人姿态，满足他的高人一等心理就是了。
就怕是尊大佛，动不得还送不走，那才难缠呢。
但不管怎么样，项目还得做。
虽然这次汇报，把他们做出来的东西批了个面目全非，但是那小子也不是光说不练。
给了好几套修改方案，操作起来不难，就是耗时间，而且耗的是大量时间，估计从今晚一直到节点，谁也别想准点下班。
就是这么紧锣密鼓的时候，温凯还被警局叫走了。
上回为了给温凯报仇，而剁了林尚南女朋友一个手指头的那个偏执狂被警察抓了。
那家伙真是嫌祸害温凯不够，进了警局是一句话不说，警察没法子，只能上屋里搜线索。
一打开屋子就是温凯的照片，还是满屋子的照片，连睡觉的照片都有。
所以警局只能传唤温凯去问话了。
有了上回，半夜被人叫醒，接了一根手指的恐惧，温凯一听那人的名字，心里就发抖。
林阳不放心，所以告假了半天，陪着温凯去警局，他倒要看看那偏执狂到底发的什么疯。
我认识他
林阳在外头等着的时候，就一直在问以前学法律的学长，摊上这种事儿，温凯到底要不要负责任。
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温凯那边就问完话了，警察就说暂时不要离开本市，可能随时都要传话。
但好在，这事温凯也是受害者，只需要他配合调查就是。
但是温凯的神色就不太好了，跟大白天撞鬼了一样，惨白一片。
“怎么了？”
“我见到他了。”
“你说那偏执狂啊？见着他长什么样了？”
温凯点头，双目涣散，好像真被吓着了，林阳赶紧先找了个地儿让他坐下。
“你先缓缓。”
“我认识他。”
坐下来后，温凯一直悬着的心就有了着落，脸色也渐渐缓和了。
原来那偏执狂看上温凯，真不是所谓的看上眼了，而是事出有因。
这偏执狂，是温凯儿时邻居家的小孩，浑身白色，连瞳仁都是琥珀色。
在外人眼里看就是怪物，在温凯眼里，就是个皮肤白皙的陶瓷娃娃。
所以那栋楼里的人，见了那偏执狂全都绕道走，嘴里还说着很难听的话。
但只有温凯，见了偏执狂总是上前去“嘘寒问暖”。
得了白化病的孩子，本来就因为外界目光的原因性格都会变得很内向。
偏执狂第一次开口，就是因为温凯送了他一颗棒棒糖。
这之后，偏执狂每天就在楼梯口那儿等温凯放学，两个小朋友一来二去就玩得挺熟。
结果俩人的友谊就在温凯初二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就是因为有一天温凯老妈下班早了，想着这么多年都是让温凯坐校车回家的。
难得一次母爱泛滥，自己骑着个小车就去学校接了。
这不接还好，一接就看见温凯和一个穿着长衣长裤，戴着鸭舌帽的男孩子走在一块儿。
旁边人还对他们指指点点。
回了家，温凯老妈就开始扫把、衣架轮番上阵，算是把他们这段友情给摸清楚了。
然后就是让温凯别再和偏执狂有所往来，让他多交点正常的朋友。
那时候的小男孩，都有着很强的叛逆心，父母说什么，就非得对着干。
所以温凯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但是背地里还是和偏执狂该怎么玩儿怎么玩儿。
斗争一触即发，尤其是温凯老妈看见俩人同吃一晚东西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说起来，温凯老妈也没错，毕竟“白化病”是容易受人家异样的眼光。
偏执狂是长得不太一样，可温凯是正常人，以后得过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温凯老妈为了儿子的未来，也怕儿子以后被其他人孤立，毅然决然地搬了家。
起初温凯是和家里人闹脾气，觉得家里人不尊重自己。
但是换了新的学校，有了新的同学和老师，一下就冲淡了温凯心里的怨恨。
要不说时间是一剂良药，没过多久，温凯就没再和别人提起过自己曾经有一个“白化病”的朋友。
直到刚刚在审讯室，看到了那熟悉的异常肤色，还有有些眼熟的五官，温凯被尘封的记忆就一下被打开了。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什么时候在酒吧种下的孽缘，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孽缘种的这么久。
“你说，他会被判多久？”
看温凯说完自己这段儿时回忆之后，脸色已经红润起来。
这会儿还有心思担心人家判刑重不重。
“大哥，我知道这是你儿时玩伴，但他也是一个能把人手指剁下来的疯子，还在你家里装了那么多摄像头，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干？”
吼完之后，温凯头就低下去了，显得很痛苦。
林阳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激，毕竟怎么说也算是温凯的朋友。
谁看见自己朋友摊上事儿，心里都不好受。
但是再怎么不好受，也不能对一个疯子抱有同情心。
谁知道这偏执狂要是没被警察逮到，会对温凯做出什么事情来。
“行了，交给警察来处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你就配合警察调查工作就成。”
瞧温凯脸色又变得不好了，一把揽过温凯肩头。
“别想了，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要真拿你当朋友，为什么不敢堂堂正正上你家来做客？非得偷偷摸摸装那些玩意儿？还不是因为心里有鬼。”
听到这儿，温凯来了脾气，一把将林阳的手推开。
“那是因为你没有遭受过无数人的白眼，不会明白万一连朋友也不拿正眼看你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