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苍白的脸颊微微翕动，深陷眼眶里的眼珠转了转，看着似有些苦恼的样子。
大概他的鱼生也没遇到过如此脆弱的人类吧，居然能被最平静温柔的海水伤害到，但这个人类它很喜欢，不是往常对食物和珠宝的喜欢，而是...
想要吃掉她的喜欢？
这么看又像是食物了，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她和食物类似，他苦恼的皱了皱眉，轻嗅人类脖子。
嗯...是想要藏起来，永远不被别人看到的喜欢。
他愿意保护这个人类，即使她比旁边游来游去的那条鱼还脆弱。
沈萝别扭的躲开这条白发人鱼在自己身边轻嗅的动作，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胃口大开把自己吃了，人鱼也如他所愿的伸出手指，闪着淡淡寒光的指甲伸出，指尖尖利幽白，
他的手完全是人类的样子，苍白又修长，甚至能看到微微跳动的的筋脉血管。
沈萝有些紧张，生怕这指甲下一秒就要划开自己脑袋，虽然她也没法反抗。
下一秒，却看到人鱼微微躬身，漆黑幽亮的黑色巨尾划出水面，甩出一道优美流畅的水花。
他手掌微动，尖锐指甲直接陷入排列紧实的黑色鳞片缝隙，用力。
一道暗红的血液合着皮肉裂声响起，人鱼从自己尾部扯下一片鳞片，其下是翻开的鳞片和狰狞血肉，淡淡幽香顺着血液的流淌蔓延开来，染红周围海域。
沈萝惊慌的看着面前一切，有些搞不清情况，然后那片漆黑的鳞片被人鱼捏着递到她嘴边。
她呆住，
他苍白冷酷的面孔有些阴郁，似乎看她不在状况，还幼儿园老师似的微微张嘴，发出轻微“啊”声。
沈萝下意识学着张开嘴，那道鳞片便被冰凉手指塞进自己嘴中，微苦的鳞片伴随着血液中奇异香气蔓延在口中，人鱼也终于放下心般抱起她。
下沉。
刚刚沉溺的海水，此时却温和无比，沈萝能感受到自己呼吸着海水，却没有半点不适，反而像是鱼类一般能汲取水里的氧气，她意识到这是那片鱼鳞的效果。
睁大眼睛，咸涩的海水也不再辣眼，而是温和柔软的包裹着全身。
随着水深的增加，周围也越来越漆黑，甚至能隐约看到不远处耸动的庞然巨物，像是深海里的诡谲怪物。
沈萝有些害怕，下意识抓紧人鱼湿滑的手臂。
他银白的长发在水中飘摇晃动，散发着淡淡微光，掩映在发丝后的脸庞也愈发神秘莫测，倏然离沈萝很近，“要...到家了。”
沈萝点点头，跟着他继续朝下游去，周围也越来越漆黑压抑，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却倏然出现一道幽光。
一座沉没宫殿静静矗立在海底中央，已经被风沙与潮汐侵蚀的残破，却依旧不掩华贵与厚重，而此时这座本该沉默在黑暗里的宫殿却散发着淡淡光辉，自每个角落萦绕至宫殿中央。
沈萝张大了嘴，问身边的人鱼，“这...这是你家？”
人鱼点点头。
穿过影壁，正房床榻上则摆着一个足有两人大小的砗磲，一颗巨大浑圆的紫色珍珠在半掩砗磲间散发幽光，沈萝很快就意识到这就是刚刚在外面看到的宫殿光线来源。
照外面那个亮度，整座宫殿应该每个屋子都摆着这样大的珍珠。
人鱼走上去，轻描淡写扔开淡紫珍珠，那光滑圆润的珍珠便晃荡两下滚到角落里，委委屈屈的给室内照着明。
沈萝就算过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样大的紫色珍珠，别说放在现代有没有，就算有也是万金难求的，可放在这儿却被他弹珠似的摔。
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
宽大的砗磲里铺着层层叠叠透明轻纱，隐约还能看到光华流转，沈萝被人鱼抓着手腕坐进砗磲里，感觉自己就像是坐着云朵一般，柔软又清凉。
她幸福的在轻纱上蹭了两下，转头看向望着她的人鱼，她自刚才起就觉得没那么怕他了。
“小人鱼，你家好棒啊！”
他灰绿的眸子眯了眯，似乎在疑惑“小人鱼”这个字眼是否在形容他。
毕竟在湛无过去几千年的岁月里，就算很少和人类交流，也不少在他们口中听过对自己的形容。
“巨大”“丑陋”
可没有人这样叫过他“小人鱼”
但不管如何，这个人类的话都是如此让人喜爱，还有她身上的气息...
他不由自主凑过去，轻嗅了一下。
很美味。
“诶诶诶？”沈萝实在是不明白这条对自己很友善的人鱼为什么总爱对着自己闻来闻去，难不成...
自己很好吃？
她抛开这个可怕的想法，有些别扭的偏开头，“你...你尾巴的伤？”
刚刚那片被硬生生扣下来的鳞片已经化在口中，变成一股热流涌到肚子里，但血的异香还留在口中挥之不去，沈萝甚至隐隐觉得鼻腔里都是这种味道。
他流了那么多的血，一定很痛吧。
湛无愣了一下，他虽然听不太懂人类语言，但对“伤”这类词语还是很敏感的，
修长的黑色鱼尾朝上卷起，那道硬生生被指甲划开的伤口已经结疤，粉色的薄膜覆盖伤口，盖住鲜红血肉，在泛着幽黑光芒的鳞片间格外刺眼。
本能告诉他不该向异类露出弱点，他第一次给别人看自己的伤口，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也曾多次浴血厮杀，受过的比这严重的伤多得多，然而面前的人类却像是被吓到似的，红了双眼。
沈萝现在除了愧疚就是愧疚，作为一个资深颜控，她向来看不得美人受委屈，更何况面前的大美人受这么严重的伤，还是因为她...
她轻轻吹了两下伤口，声音都放轻了许多，“还痛么？”
湛无没听懂，他只是盯着面前人类眼角那抹红，还有欲垂微垂的半滴泪。
喉咙微动。
“你...”沈萝得不到回应，还想侧头继续问，却被凑上来的人鱼一下子亲在眼角。
“你你你...”她声音都颤抖了，“你干嘛！！！”
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爆响，火光冲天映红半面天空。
“李兄，多亏了你手中这喋血鼠，我们居然寻到一只鲛人。”
“看这灵力纯度至少也是修炼千年了，正好扒了他的皮给我们做件法衣。”
第15章 门
沈萝被人鱼抱着扔在层层叠叠的轻纱里，然后砗磲被他压着上壳合上，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响声。
这砗磲比沈萝家的床还大，她被关在里面倒没什么压迫感，波浪形的绞合部还能透气，然后她听着逐渐远去的水流声，却怎么都无法安下心来。
如果没听错的话，刚刚外面的人似乎是在说，他们顺着血液找到了人鱼，还要扒了他的皮？！
且不说人鱼能不能对付那些人，就看这引来他们的血是为她流的...
沈萝总觉得自己安稳躺在这儿怎么看怎么丢人。
此时外面的响动已经逐渐大起来，又掺杂进几道陌生声音，“这畜生真难对付，莫慌，我们来一起镇压。”
沈萝气的直发颤，这群人多对一还挺自豪？但随着晦涩难懂的咒法响起，外面的海声呼啸便霎时停下来，只有人声狂喜，“成了，这畜生被我们捉住了！”
沈萝费力的在砗磲里挣扎推动着顶盖，这砗磲刚刚被人鱼合上时轻松无比，但沈萝却仿佛觉得自己举着个秤砣，怎么动都不能撼动它丝毫。
外面愈发静了，只有隐秘的人声低语响着，刚刚沸腾喧嚣的海水也沉寂下来。
沈萝心都凉了一半，人鱼...人鱼不会就这样被他们杀了吧？
她驶出全身力气敲打着砗磲壳，一下又一下，“咔嚓”一声，这厚重的砗磲居然被她敲出裂纹来，顺着内壳一路蔓延到边缘。
沈萝目光一亮，感觉看到了出去的希望。
外面却突然寂静下来，别说是人声，连深海的噪音嗡鸣都没有了。
倏然，一道空灵幽远的歌声响起来，似乎是被水纹传音，明明低低的哼鸣都仿若耳鬓私语，清晰无比。
沈萝的动作突然顿住，瞳孔瞬间涣散，仿佛被幽远歌声带回了深海，无边无际的寒冷海水顺着鼻腔耳朵涌进来，窒息感让人眼前发黑，心脏也忽快忽慢的跳动起来。
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在鼻尖，似乎眼前也出现一片无边血海，面目不清的怪物沐着血光在其中嘶吼嚎叫，然后挣扎着跳出血海朝沈萝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