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看得见眼前的乐葵。
看到了，那双为他担忧的眼睛。
徐予凛手指一顿，又把微曲的手指关节缓慢收回去。
他的动作太小，没有任何人察觉。
“真的没事。”他低声回应，“不要担心。”
乐葵虽然仍然有点疑惑，但看他三番四次否认，也只好把疑惑放下，拉起他的手，“知道了。那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不能瞒我啊。”
徐予凛低声“嗯”了一声。
他又说：“你还吃不吃？不吃我们先回去吧。”
“不吃了。”下午他们都没有课，一直觉得徐予凛的样子不太对劲，乐葵也没心思再留下来，和陆嘉轻和司珏打了个招呼，便和徐予凛一起离开了。
司珏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看向陆嘉轻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徐予凛是不舒服吗？”
这两个人一起去了洗手间二十分钟，他不信这家伙没看出一点情况。
陆嘉轻原本对着徐予凛的背影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闻言，他瞟了司珏一眼，问非所答地道，“应该会没事吧。”
“？”司珏不解其意，一头雾水地问，“不是啊，你倒是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陆嘉轻把想法按下，他耸耸肩，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干脆伸手勾住司珏的脖子把他往外拖，“不管了。好困，走吧走吧，去你那儿睡一会。”
“喂你这家伙别随便决定……”
……
乐葵和徐予凛回到家。
乐葵觉得徐予凛和平时有一点不同，又说不上是什么。
一回来，他就说要洗澡，然后进入浴室。
乐葵看他破天荒地取了换洗衣物，又乖乖地关上了浴室的门，心里总觉得有点奇怪，偏偏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她在浴室门口站了会儿，察觉到自己好像是个偷窥的变态，只得先离开卧房，去厨房简单煮了一份蔬菜粥。
卧房浴室是内砌的空间，里面一片昏暗，徐予凛并没有开灯。只有透风窗上方照出来的光线依稀可辨室内轮廓。
花洒的声音一直哗啦啦地响着。
过去了半个小时，水声仍未停止。
已经做好食物的乐葵又回到卧房，站在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小凛，你还没好吗？我做了蔬菜粥，你要不要吃一点？”
透过房门传来细微的水声，乐葵等了一会儿，听见水声停了。
又过了一会儿，浴室的门把被人从里面拧开，徐予凛赤着脚从浴室走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他抛下一句：“我不想吃。”
乐葵皱眉，却暂时顾不上了，拿出毛巾盖到他的头上，垫脚帮他擦头发，一边劝哄道：“但是你今天什么都没吃，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徐予凛顿了顿。
片刻后，他默默地点点头。
哪怕是材料简单的蔬菜菜也被乐葵煮得香味四溢。
徐予凛一勺一勺地吃掉，煮得软绵的食物滑入食道，引起胃里一阵又一阵翻滚。他不动声色地忍住，把乐葵盛给他的一碗粥都吃完了。
吃完后，徐予凛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我困了，稍微睡一下。”
乐葵收拾着碗筷，闻言点点头：“好。”
见男生站起来进入卧室，她眉心不由得颦起，表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之后她去洗净碗筷，洗好后，她擦干手回到卧房前推开房门，看到蓝色大床上隆起一团。
徐予凛确实在乖乖睡觉。
正因为太乖了，所以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乐葵进入卧室，顺手掩上房门，她到达床边，掀被爬上床。
听到动静，床上的男生略微睁开眼，声音低哑，“怎么了？”
“我也困了……”
乐葵作势打个呵欠，在徐予凛的旁边躺下。
徐予凛没再说话。
似乎是默许了这个行为。
因为现在还是白天，卧房不用开灯，完全拉开的窗帘布，映出外面堂亮的天色。
时间一点一点滑过，乐葵原本只是想陪徐予凛一会，让他能好好睡一觉，睡意却不知不觉地降临。
迷迷糊糊间，乐葵朝徐予凛靠过去。她的手胡乱摸索，搭上了徐予凛的腰，将身体缩进他怀中，然后像猫儿一样蹭了蹭，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
“小凛……”
徐予凛缓慢地睁开眼。
他并没有回抱乐葵，等到乐葵的气息趋近平稳，他轻轻拉开乐葵抱住自己的手，悄然无声地下了床。
然后，他进入盥洗室，把之前吃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
——今天是你的生日，没有蛋糕，但是有这个。
——怎么样，想吃吗？
——这个味道还不错，本来给你吃有些浪费，不过今天是你的生日，就给你尝尝好了。
——来，吃吧！
下巴被面目狰狞的男人用力捏住，甜腻的食物以吞咽不及的速度不断塞进他的嘴里，让他一度窒息。
抓着床单的瘦削手背冒起青筋，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掉，奶油和碎屑落在嘴角、下巴、脖子。明明只是一块寻常的甜点，却带给他一种灭顶的痛苦。
“——！”
徐予凛猛地睁开眼。
他的心脏急促跳动，残留的梦境，让他醒来后也能感觉到胸口传来的一阵阵窒息，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
他浑身冰凉地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身体才似乎在梦境中挣脱，沉重地回到现实，开始能感觉到身边的事物。
身侧一阵暖烘烘的触感，甜美的细微呼吸和幽香缠绕过来，缓缓平复他心跳的急速。
徐予凛转动视线，目光落在旁边沉睡的少女脸上。
乐葵还在睡梦之中。
良好的睡眠质量，让乐葵睡得很沉。
哪怕枕边人满脸痛苦地从梦中挣扎着，她也没有注意到。
他知道这不应该怪她。
然而这一瞬间，他内心还是难免升起一种淡淡的怨恨。
怨恨她为什么没有注意到，为什么不唤醒他。
徐予凛闭上眼，察觉到自己心底某个腐烂的部分开始复苏，散发出恶臭。
而他选择漠视。
“……对不起……”
轻得近乎无声的呢喃，没有人听见。
……
…………
“我说徐予凛，最近是不是瘦了很多？”
已经正式上课了三周时间，上两周本来是陆嘉轻和徐予凛每个月约出去的日子，徐予凛却临时爽约了。
虽然他们才大一，但毕竟刚开学大家都比较忙，陆嘉轻也忙得飞起，原本可以理解。但因为今天四个人难得都有空，约出来一看，他觉得问题大了。
校区附近一家安静的美食店里。
陆嘉轻打量着徐予凛，十分肯定他的身体比之前单薄。
以前这家伙的脸色本来就苍白，现在却比以前更苍白了。
脸颊肉眼可见的瘦下去，显得那双黑眸更加深邃。
还有……他给人的感觉更加不可靠近了，甚至隐隐有一种危险的气息。
“是的……”乐葵眉头紧皱，对此也很忧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瘦下来了。”
其实徐予凛的饭量变大了，比以前还吃得多，但不知为何，不止没吃胖，反而还瘦了。
“是不是老是不吃饭？”
司珏也知道徐予凛的德性，不由得劝他，“别老那么挑食了，多少吃一点。”
“我有吃。”
徐予凛漫不经心地回答。
乐葵也点点头，“不是挑食的问题，他比平时还吃得多一些。”
“那是什么情况？”司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对比了一下自个儿的胳膊和徐予凛的胳膊，嘀咕道，“你这家伙的手臂都变瘦了啊……”
“……大概是发育期吧，本来这时候的体重就不稳定，过一阵子大概就好了。”
陆嘉轻说。
“真的？”
司珏看了看徐予凛的一米八八高个子，不由得有些疑惑，“徐予凛现在还是发育期？”
要是真的再发育的话，这家伙得高到什么程度去了？
他身高上了一米八零之后就停止长高了。
陆嘉轻轻哼一声：“好歹我也是未来的医生，听我的准没错。”
司珏实在忍不住吐槽：“你居然好意思说你是未来医生……”
不理会习惯性打闹在一起的两个友人，乐葵的心因为陆嘉轻的话而略微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