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红升神色淡然,对于虚名,貌似华天龙更在意一些。
他稍微擦拭一下额头,“有劳师兄善后,红升先回去了。”
“也好,师弟……”
华天龙话说半句,门口忽然慌张跑进来一个童子,扒着门口颤巍巍的道:“二位师父,那个段老爷他,他好像中毒了。”
“什么?”……
华红升丢下手中帕子,冲入旁边候诊的屋子里。
一进房门,就见段六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还翻白眼。
华天龙随后跟来,见状焦灼道:“红升,他这是怎么啦?”
华红升二话不说,俯身检查。片刻之后,他表情淡漠道:“应该是中毒。”
“中毒?”华天龙眉头深锁,目光随之落在桌上那只空了的茶碗上。“莫非茶里有毒?”
华红升将茶碗拿起,放在鼻下闻了闻,原本淡漠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惊异。
华天龙见他面色奇怪,急道:“是什么毒?”
华红升再闻了闻那茶碗,“断肠草,巴豆粉,生草,砒.霜……”
华天龙:……
这人还活着?
说了几种毒药后,华红升摇了摇头,“太多了。”
华天龙一脸震惊,“你是说,这茶中远不止这几种毒?”
“嗯。至少十几种毒药混杂其中,所幸的是,种类虽多,可分量极少,一时片刻倒不至于要人性命。”
“这么说,他有救?”
华红升点头,“我这便开个方子与他清毒便是。”
华天龙松了口气,“千万不能在谷中闹出人命……”他定了一下神,便问旁边的徒弟,“今日的茶水,是谁送来的?”
“是常山。”弟子道。
“常山?”华天龙手捻胡须,“把他给我找来。”
不多时,常山来了,当他得知段六是因为他送来的那碗茶而中毒的之后,吓得当时瘫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我是说过他们父子是恶霸,活该遭报应,可是,我与他们也没有深仇大恨,又怎么可能给他下毒呢?”
华天龙狠狠瞪着他,“知道你没这胆子,不过,你这茶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下毒?”
常山不过十二三岁,遇到事情早就懵了,抹着鼻涕,“我也不知道啊大师父。”
华红升倒不至于像华天龙那般紧张,只是沉了沉眼皮,声音平和的问道:“你沏茶送茶的时候,可与其他人接触过?”
常山犹豫了一下,“那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倒是快说呀。”华天龙催促道。
常山支支吾吾,“没与别人接触,就是……”他挑眼角瞅了瞅华红升,“四师娘说……,要整整姓段的,所以,就捏了把地上的土,撒进他茶杯里而已。”
华红升一听,眉头沉了下来。
第10章
一个医官之女,不用说是否下毒,只是这给人茶碗里下料的行径就着实令人吃惊。
华天龙侧目看了眼华红升,旋即斥责常山,“你可不能胡说!”
“常山哪儿敢胡乱冤枉四师娘啊。不过,就算四师娘往茶里加了土,也不可能是她下的毒。我看的真真的,四师娘捏的就是地上一撮土而已。”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是你四师娘下毒啦。”华天龙训斥一句后,对华红升道:“红升不必多心,这谷中谁皆可能下毒,唯独弟妹不可能。我现在只担心一事,就怕那千毒门余孽,可能仍隐匿山中。”
华红升更没怀疑过夏粼,因为在他眼里,他这位夫人虽然举止奇怪了些,但看得出是个心无城府的,又怎么可能是那万恶的千毒门少主呢?
“我与师兄想的一样。”
华天龙点了点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有人在我们神农谷中了毒,此事万万不能传扬出去,否则我们神农谷名誉不保。”
华红升并不想管这些杂事,有些心不在焉。
华天龙稍事沉思,“这样吧,所幸段六爷中毒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我让他们都把嘴闭严了。待段六爷醒来后,只说他中了暑气。至于真正下毒之人,我们日后再慢慢查。”
“那就有劳大师兄善后吧。”
“既然这样,师弟早些回房休息,其余的事,我自会料理。”
神农谷内,自从华风隐退不再给人看病之后,谷中大小事务就皆由徒弟料理。华红升只管给人看病,其余内务,钱账等则是由华天龙管理。所以,华红升对华天龙的安排也没有谦让,习以为常的自行回房了。
“啊!疼疼疼……,哈啊,好疼……”
华红升刚回到春问院,还没进门就听见房里传来夏粼一声声嚎叫。
她在干什么?
华红升一步步靠近房门,心情莫名紧张。迟疑半晌,他才朝房内看过去。
呃……
只见夏粼坐在床头,一条腿搭在床上,脚踝稍微有些红肿,丁香正拿药油给她揉搓。
原来是崴了脚。
他默默走过去,冷不防的握住夏粼的小腿,俯身查看受伤的脚踝。
夏粼正疼的飚泪,忽然感觉小腿被一只温和的手掌握住,这才发现华红升回来了。
又是那张认真的侧脸。
好看死了。
“四师父,您回来啦?四师娘方才在药田的时候把脚崴了。”丁香仰着肉乎乎的脸道。
华红升取过她手里的药油,“我来吧。”
他来?
脸有一点点热。
华红升坐在丁香让出来的位置上,手掌温柔的在伤处轻抚。
注视他那样认真又温柔的眼神,一个念头在夏粼心头一闪而过。
若真有这样一个丈夫也挺好的,至少在她生病的时候,他会比平时对她更好。
他这样温柔,是有那么一丝喜欢我吗?
丁香躬了躬身,“那丁香先出去了。”
“等一下。”华红升叫住她,捧起夏粼的小腿,“你方才的手法是错的,好好看着。”
夏粼一脸黑线,原来拿我当教学工具了。
华红升指着她的脚踝,“若像你方才那样揉下去,不仅伤不会好,日后怕是想走路都难了。”
“啊?!!!”夏粼一听,吓得脸都白了。
我是倒了什么血霉呀?逃跑没跑成,还废了一只脚?
丁香也吓傻了,眼泪当时掉了下来,“丁香不是故意的……”
相比这两个情绪激动的人,华红升平静的很,“放心吧,还好只是轻伤,你力道又有限,不会有什么影响。”
说着,他沾了些药油,在掌中搓开搓热,然后按在夏粼脚踝两侧,不急不缓,不轻不重的来回揉捏。
这力道刚刚好,虽然还是有些疼,但明显还在夏粼的承受范围。
华红升揉了几次,“看清了吗?用力要均匀,不是用蛮力。”
“嗯,知道了。”丁香挂着眼泪,抽泣道:“四师娘,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
夏粼忍着疼痛,摸了摸她的头顶,“没事啦,你四师父不是说了嘛,你力道不足,所以我的脚没事。”
“那还是很对不住四师娘……”丁香的眼泪不住往下掉。
“什么对不住啊?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及时发现,我今天恐怕被晒死在药田里了。相比之下,方才的事,我也就是疼了那么一下,没事的。”
提到药田的事,丁香不哭了,她抹了抹眼泪,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没用。
夏粼朝她笑了笑,“好了,快去洗洗脸吧,小心被人看见,笑你是花猫。”
“嗯,那好,丁香这就去洗脸。”
丁香走后,华红升低着头,一边继续手上的活儿,一边有意无意的道:“本以为你官家小姐,是个脾气差的,不想倒还会安慰人呢。”
夏粼一笑,“我要是脾气差,今儿早上就闹起来了。”
嗯?华红升愣了一下,恍然想起今早华木莲的事。他扯扯唇,露出一丝淡笑,“木莲是师父的女儿,一直是谷中最娇惯的,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放心吧,我不会计较的……,疼,疼疼疼……,你轻点儿啊。”夏粼的注意力从丁香身上回来时,便又感到了脚伤的痛楚,不禁哼哼唧唧的喊疼。
“刚才不是说疼不算什么吗?……”华红升的手停了一下,抬头时,蓦地发现夏粼的眼角挂着因疼痛而溢出的眼泪。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在她眼角轻拭。
当他指尖与泪滴触碰的时候,那凉凉的感觉,令他心头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