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路温润地笑笑,像是对待比天明年纪还小的孩子一样,“你心中是否认为子文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吗?”
“不是。”
“是个背信弃义、见利忘义、唯利是图之人?”
“不是。”
“那……是贪婪好色,欺凌弱小,气量狭小的善妒之人?”
张良摇摇头,“都不是。”
颜路平静地望向落下的日头,“那他便是值得信赖之人。”
对呀,只要值得信赖就可以了,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张良一下觉得了不了解一个人并不那么重要了,转过来对颜路作揖,“多谢师兄。”
如果子文听到颜路和张良的对话,一定会笑抽过去,靠,这不就是我嘛!
罗网收到子文最新的情报,东郡荧惑石下坠附近,那些原本要被处死的百姓被钟离昧放了,由高渐离龙且等人安置。
“墨家?”赵高狭长的双眸似深秋寒夜。
小斯,“根据钦原的情报,的确如此。”
“传令暗中在小圣贤庄行动的人,每天监视儒家的时间减少三个时辰”按照进度,钦原差不多能找到机会去小圣贤庄了,若监视的目光过多,不免惹出更多的麻烦,可将人员贸然调离,她就会受到怀疑。
“遵令”……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迎来再次出入小圣贤庄的机会---代表墨家等去和荀况交流心得。
再次从小圣贤庄的小门进去的时候,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真不知道该忧伤自己智商不够用,还是哈哈大笑达到了真实目的,刚开始……我单纯的以为真的仅仅是来做学术研讨的。
咬牙切齿!
可等背着一箩筐吃的用的上来了,才知道被坑了,一路上差点没被越背越重的杂物给累死,亏得路上没有河流,不然我一定学‘那匹过河的小马’倒在水里不起来算了。
去找荀况探讨完有关事宜及端木蓉的病情,我都准备要走了,老头突然心情很好的留我吃饭。
子文审视‘貌似年高德劭又一本正经的荀况’中……
“哈哈,还是算了吧,在下就不打扰荀夫子的清静了!”转身欲走。
叫住,“无妨,时间还早,请子文小友留下用完饭食再走吧。”
“咕咕,咕咕……”荀况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猫头鹰地叫声。
颜路黑线,子文噤声,张良想笑又被依旧一本正经的荀况寄过来的眼刀弄得不敢笑,憋得脸都红了。
我……起身一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吩咐好小童后,荀况觉得兴致不错,“饭食还有一会儿,这样枯坐也是无趣,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子文小友认为如何?”
子文看看老态龙钟的荀况,心想,不会想玩……老鹰捉小.鸡.吧?
额……我在想什么,“好,都听荀夫子的”四个大老爷们儿干坐在一起,确实无聊,玩玩也无妨,反正你又不会潜.规.则.我。
然后我马上就后悔了……荀况的小童把茶具撤到一边,端上黑白棋子,换上棋盘。
趁着荀况低头整理,子文继而恶狠狠地盯着张良,用眼神呐喊,这不坑我嘛!我怎么会下棋?!我宁愿玩老鹰捉小鸡!
张良则是一副‘你又没有告诉过我的’神情,怡然自得地端起一杯茶。
颜路看看子文再看看张良,三人眼神交汇,思索片刻,眼中随即闪过一丝惊异:你不会下棋?!
听到颜路心声的子文,苦逼脸地点点头。
荀况抬起头,子文马上一脸正经直视,“小友,你的棋艺如何?”看子文的样子比子明大不了多少,上次虽然只是简单交谈了几句,也觉得获益匪浅,想必棋艺也是不差,可不能在子房、子路这两个小子面前输的太差了。
内心两个小人已经倒地不起,子文强装镇定,“回夫子,从未输过。”
荀况捋捋胡子,给予赞赏的目光,想不到又是一个天才,看来要加倍集中精神才行,于是乎,“子房,子路你们两个再坐远些,一会我和子文小友下棋的时候,不许说话。”
颜路迟疑道,“这……”
荀况,“嗯?”
张良暗暗拉拉颜路的袖子,颜路一脸歉意地看了看我:子文,对不起,不能帮你了。
子文心声:不客气……
颜路张良坐到离棋盘更远的位置,外面的猫头鹰也被荀况吩咐小童赶走了,屋里静地呼吸声都清晰无比。
娘亲的,紧张中……
开弓没有回头箭,两方坐定,子文再不想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尧造围棋,丹朱善之’,对弈之术到如今已有两千多年,然而这世间并没有一尘不变的事物,荀夫子,今日我们换一种下法,如何?”
世间没有一尘不变的事物,难道他是在暗示儒家一直墨守陈规、因循守旧,不懂得变通?“喔,老夫研习围棋多年,还从未听过有其他下法,子文小友且说来听听。”
绝对不能说五子棋,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连隔壁卖油条他十岁的女儿都没有下赢过,荀况那么聪明,不能自取其辱,嗯~
“好,这种棋名叫‘六子棋’,棋盘为三乘以三的方格,交战双方均为六子,摆在棋盘两头,棋子信手拿来,互相区分即可。”
荀况将手放于膝上,“也就是说一开始双方实力相当,地位公平?”
“是”无论是围棋还是五子棋,先走的那一个都会占得一些优势,尤其是五子棋,以前就是因为剪刀石头布老输,才导致总是别人先走一步。
“嗯,这倒避免了围棋‘先手占优势的缺点’,双方处于一个更加公平的境地,更能看出彼此的棋艺究竟如何,不错不错”荀况点点头,脸色露出欣喜之情。
荀况好面子,夸他总是没错的,“夫子真是洞如观火,下面讲一下规则,行棋时,在同一条横直线或竖直线上,一方若将自己的两颗棋子移至一起,且一头挨着对方的一颗棋时,则可吃对方该子;当一方的棋子被对方围困到无法行棋或者被吃到少于两颗棋子时,就被判为输棋。”
三人正听得津津有味,却发现子文突然停下,“就这么简单?”
当然啦,复杂的我不懂嘛,“是,就这么简单,荀夫子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明白了,开始吧”荀况跃跃欲试,看到一边的颜路张良,又老持稳重下来。
用笔在围棋棋盘基础上画一个三乘以三的方格,各自摆好棋子,又交代了一石二鸟的吃法,开始下棋,“荀夫子请”见荀况略有迟疑,子文微笑着补充,“夫子刚才也说了,这个不存在先手占优势的说法,所以您先走一步没有任何问题。”
“好,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一开始我自己送吃一子,荀况又吃我两子,眼看他的六子就要包围我剩下的三子了……
荀夫子的两子被子文的三子逼到角落,坦然地捋捋胡须,“罢了,老夫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见颜路欲言,子文立即两手抱掌前推,身子略弯,“夫子过谦了,您是第一次下‘六子棋’,在下只不过是多下了几次而已。”
说完瞥了一眼颜路,他平放于腿部的右手竖起大拇指,嘿嘿~我聪明吧,就知道你要说这个。
荀况一眼望过去,颜路立马埋头作礼,“这与下没有下过没有关系,是小友棋艺精湛,尤其是在失掉三子之后,临危不乱,可见你心境沉稳;两次一石二鸟,一口气打掉四子,之后更是步步紧逼,仅用了老夫吃掉你三子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反败为胜,老夫实在是佩服之至。”
“夫子缪赞了,其实下这六子棋,要想稳定局面,失掉两子最为恰当,否则棋盘上没有足够的空间,无法施展所长。”
“喔?请子文小友赐教”荀况一副真心求教的模样。
咳咳,那我就简单说几句?
“赐教不敢当,子文就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好了,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主动示弱,引敌方深入,留予足够的空间与其周旋,分散敌人的力量和注意力,再逐个拿下。”
喝一点水,张良颜路也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不过怎么感觉张良的眼神有点晦暗不明?
荀况不再那么拘谨,将手扶在棋盘上,“嗯,在力量相当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会采取‘敌不动我不动’保守方式,小友连失三子,看似凶险,实则暗藏玄机,瞬间扭转局势,但恕老朽愚钝,小友最后明明可以将棋子都吃掉,可为何只是将我的最后两子围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