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只得拜退,“唯”……
嬴政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听张良长篇大论,更不想给三人过多的时间辩解,儒家要如何处理,齐鲁三杰是否参与反秦,并不重要,有些事处在黑与白的灰色地带,本就嫌疑争议。
牺牲
君王可不行儒道,儒道欲行必通过君王,儒家最后还是没有把握好机会,然而嬴政有言在先,张良颜路如在三个月内自首,便免除伏念死罪……如何对待儒家,需要考量的因素太多。
“颜路和张良怎么会一起来?”
章邯抱拳站在嬴政身后,略略低头,“回陛下,张良是在颜路自首后半个时辰出现的,当时咸阳令未得陛下旨意,不敢擅自处置,便将他二人关在一起了。”
“你觉得齐鲁三杰如何?”
“伏念身为儒家掌门,数十年言行恭俭自律;二当家颜路温仁待人,但来历不明,其佩剑含光的上任主人是前齐皇室;而张良……据罗网提供的线索,张良为了找寻颜路曾在三川郡逗留数日。”
“恩?”这还是第一次,章邯在自己面前话到嘴边又改口,转过身注视着章邯,嬴政的眉毛微微压低,“隐密卫呢?”
“隐密卫所掌握的情报中,张良的确去过秀湖山神农堂与朱家会面,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他参与抢夺荧惑之石的实证,而农家内斗与公子殿下中毒之事的幕后黑手的确来自帝国内部。”
扶在天问剑柄上的手紧紧握拢,权利的容器已然泄漏,毒.药正在帝国上下蔓延,这些事的幕后黑手已经形成一种无法忽视的力量,缠绕得诸子百家分割不清,令扶苏置身漩涡无法抽身,犹如蔓草,不可不除,“你还有三十日。”
章邯单膝跪地,全无犹疑惧怕之色,“臣遵旨”……
由内廷主司引导来到住处,周围有宫廷卫队正常巡逻,无重兵把守,宫人各行其职、行动有序,衣食住行样样不缺,就连屋外的花树下也布置了棋盘,供人下棋解闷。
嬴政明出旨意通缉三人,也以常礼相待,善罚分明。
“师兄……”面见嬴政回来,伏念一直不说话,张良担心伏念伤势,又不敢再惹他生气。
伏念其实很不想理会这个任性妄为的师弟,但看他一副诚恳担忧的样子,又不忍心,“……二子乘舟,子房真的要学那愚不可及的急子不成?”
张良长袖一叠一拜,固执地说道,“子房此来不是为了求死,也不希望师兄为子房而死。”
“你……”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作为儒家掌门,两个师弟的师兄,他觉得有点失败,子房从来都不肯听自己的,还有这个颜路,表面上看着温和有礼,暗地里不知纵容了小师弟多少次,也是个坑师兄的货!
“子房胡闹也就罢了,你怎么也如此糊涂?”
颜路看伏念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同样是师兄,你怎么不能像我一样,对小师弟多家劝导?’
然而子房必须要做的事,谁又能劝得住?
颜路一脸淡定,“子房只说在咸阳令府衙门口集合,并没有告诉我具体要干什么,所以是子房执意骗我来此,我什么也不知道,师兄尽管骂他好了。”
伏念好气地撇过头笑笑,以他‘天下学问我最多’的境界,居然找不到理由反驳颜路了,看来二人根本没想好好谈论这件事,“呵,你倒是推得干净……”
“嘭!”一道黄色诡异的光芒从头顶掠过,我还没反应过来,卫庄盖聂就到了我的身前。
机械地转过身,向后面看了看,一分为二的大树后面是一名罗网刺客……牛逼……
“子房呢?”
虽然二叔用的是疑问句,但我肯定只能用陈述句,“额……那个,相约颜二先生一起去给嬴政拜年了……”
白眉稍敛,继而舒展,卫庄嘴角扬起一丝满意又……自信的笑容?看样子不太在意张良能不能活着回来……
礼有五经,莫重于祭,是以事神致。
天子祭天神地祇,诸侯大夫祭山川,士祭祖先与灶神。
清明最初只是一种节气,在周代就存在,与古代帝王将相的墓祭之礼相关,民间亦有相似活动,历代沿袭而成为中华民族一种固定的风俗,战国时期,墓祭之风逐渐浓厚起来。
祭奠秦国历代英主,祝祷神明庇佑秦国千秋万世,是少不了的流程。
儒家作为识礼大家,秦法又诛行不诛心,齐鲁三杰请求祭祀儒家祖师,大宗伯【tài zōng bó】依据礼数向皇帝陛下上书,请求向齐鲁三杰讨教询问礼教之事,皆合情理国法。
大宗伯,掌礼制、祭祀、历法等事,爵为卿,以小宗伯为佐官。
嬴政严厉之极,容不得半点纰漏,却也很少驳回臣子们合符情理国法的请求,又存了试探儒家是否能够招揽之意,对于大宗伯的上奏,第一时间允准。
大宗伯再次整理衣帽,赶紧向齐鲁三杰的住处而去,皇帝陛下下旨,允许他在下朝之后带一名小宗伯前去,“齐鲁三杰之前虽然被通缉,可皇帝陛下并没有做出过多的处置,还以礼相待,况且公子殿下对儒家也颇为推崇……这次去,一定能有不小的收获。”
小宗伯,“大宗伯所言极是,下官也很想一睹齐鲁三杰的风采呢~”
大宗伯作为执掌礼制的最大官衔,非常爱好儒学,对于与齐鲁三杰的交流会面,自然是打心眼里欣喜的,“哈哈哈,比起齐鲁三杰的风采,他们的文章学识才是天下……”意识到自己差点失言,大宗伯立马改口,一脸崇敬,“我昔年路过桑海之时,曾与伏念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他为人处世才是大家风范!小子勒,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小宗伯连连点头,一脸荣幸崇拜……
确定二人进了齐鲁三杰的住处,拐角处的暗影悄然遁去。
“……大人?”汇报完情况,小斯却没有听见赵高任何指示。
“下去吧”
风掠过池塘边的花树,过季的枯粉迎风飘落,琴弦之上的手轻轻抬起,拈花一笑,颜色比花朵怒放时还要妖艳夺目,孟尝君入秦为相,那……只要什么也不做就好了……指间枯萎的花儿瞬间化为灰烬,随风而去……
张良自首的第九日,从秦皇宫逃出,就在嬴政去往陵地祭祀秦国历代先祖的时候,像孟尝君当年借助盗贼和学鸡叫的艺人一样,顺利逃出了几道至关重要的关卡。
盖聂、卫庄、子文前去接应的时候,正好是追兵赶到之际。
齐鲁三杰,安然无恙,目标却很大,然而张良死活不肯与他的两位师兄分开走,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鬼谷纵横并不把这些渣渣放在眼里……所以,他们断后……我们赶紧驾着事先准备好的快马一路狂奔。
“啪!”王阶之上的桌案传来一声巨响,大宗伯跪匐在冰凉的下殿瑟瑟发抖、汗如雨下,旁边小宗伯已是面色发紫。
嬴政身边的内监立即上前查看他手上的伤势,嬴政抬手制止,左手的鲜血顺着手掌一滴滴,滴在粉碎的墨砚上,眉毛压得极低,“你二人执掌礼制多年,却被区区几个儒生如此耍弄,朕留你们还有何用?!”
玄色绣金袖子一挥,荡开一桌案的杂物,收回袖中的左手握紧成拳……“罢黜官爵、斩首示众,全族贬为庶人,流放百越之地。”
“皇帝陛下”沉默已久的赵高,站到殿中。
嬴政睥睨赵高,言语中夹杂的王者之怒足以让人心惊胆战,“赵高,你想为他们求情?”
俯首再拜,“皇帝陛下依律明断,赵高岂敢逾越国法,臣下只是觉得……也许,还有机会。”
嬴政转身俯视着赵高……默许了他的提议。
逃跑的路上,张良临时改了好几次路线,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到底要把我们带向哪里,我甚至怀疑,他已经迷路了……
“嘭”伏念从马上摔下来,张良颜路赶紧勒住缰绳,下马查看伏念的情况。
看前面三人停了下来,子文也赶紧驭马停下,“伏念先生这是……”
伏念脸色苍白,难受地紧闭双眼,虽说是马不停蹄地跑了好几个时辰,可依照伏念的身手,不会这样差劲,毕竟我不也没事么?
张良抱着伏念,眼巴巴地看着颜路的手从伏念的脉门上垂落,“师兄的修为……”
前天和掌门师兄下棋的时候,看伏念平静地将棋子一颗颗放在棋盘上,他就隐隐猜测……掌门师兄从前和他下棋,都是以内力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