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文把右腿跷到左腿上,再次强调,“我说了,颜路不在罗网手中!”
张良慢慢回过身,子文态度竟然强硬到直呼师兄的名字,可是……“情报不会有错”张良不是没有证实过,但流沙和农家,甚至是帝国内部的那位朋友,都确定的告诉他,师兄已被罗网擒获。
哎!我这暴脾气,深吸一口气,他是病人,他是病人,他是病人……强压住想扔东西砸人的冲动,一遍一遍提醒自己,面对固执己见的人,不能和他一样固执己见,“这世间哪有绝对之事?!你凭什么觉得颜路先生不可能像伏念先生一样逃脱罗网的追捕?他的胸襟、他的为人、他的谋略不比你差……他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他有多支持你、理解你,你该很清楚!”
是了,二师兄从来都不会阻止自己任何事,处事宽容,待人诚挚仁义却绝不拖泥带水,又怎么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你是?”
“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见张良有了动容之色,子文缓和缓和自己的语气,“总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作为墨家弟子,我能确定,颜路先生确实不在罗网手上,至于你要怎么做……关我屁事!”子文把头扭到一边,以张良的聪明才智肯定已经想到办法,你要是坚持要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居然加入了墨家?!默默凝视着强势固执到不讲理的子文,张良没有再往外走……
自投罗网
情深拷上永恒的枷锁,是否还能抵挡时间的禁锢?
水寒剑排名第七,秦将收到密报而去,既要捉活的,又不得不顾忌高渐离的身手,于是在抓捕的过程中,当即穿了他的琵琶骨,在地上拖行了数百米等到高渐离精疲力尽才关入囚车之中。
而雪女,在高渐离昏迷之前,双眼看到的只是她的冷眼旁观。
待她用尽内力冲开穴道上的银针,满身鲜血快要靠近高渐离的时候,被强.弩.箭队甩出的牛筋绳牢牢套住脖子与她的小高远远拉开……
因为这份不知来历没有署名的密报,前去捉拿高渐离和雪女的秦将官升一阶,赏金万两。
“赵高,这就是你们说的天下第一琴师?”看着用铁链捆绑在墙上的高渐离,胡亥只觉得他满身血污脏得要命。
赵高抬手行礼,视线扫到虚弱的高渐离,眼底的笑意讽刺冷漠,“回禀十八皇子,这确实是当今世上绝无仅有的琴师,高渐离。”
“哦?”胡亥走进一看,见高渐离毫无声息,立马失了兴致,什么天下第一琴师,不就是一个快死的人。
“啊!”却被高渐离陡然睁开的双眼吓了一跳,转而又觉得十分有趣~
指着高渐离肩头下生了锈的铁钩,充满稚气地说,“哎,这是你们谁干哒?”
除了赵高之外的一众人都畏惧地低着头,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十八皇子,实际上就是一个魔头。
赵高微微行了行礼,好言提醒道,“此人是墨家的高手,锁住他也是为大家的安全着想,时间不早了,还请殿下早点回去读书,以免皇帝陛下责怪。”
哼,胡亥一把拽住狱监的衣领拉过来,他最讨厌有人用父皇来压他,反正被责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偏不听你赵高的,“穿了他的琵琶骨,他还怎么弹琴给我父皇听?”
“这这这……”狱监看了看奄奄一息的高渐离,按理说,为了不让他的伤势继续恶化致死,是应该将锁骨钩取出,可这是始皇帝陛下要招见的人,比起十八魔头的威胁,始皇帝陛下的安危更重要百倍,“回十八皇子,此人很危险,况且荆轲、旷修都是他的知己好友,如果放开他,小的,小的恐怖会伤到贵人。”
胡亥惆怅地放开狱监,表情显得很沮丧,“噢,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众人傻眼,我的天,今儿魔头怎么变善良了,这么好说话?
却不想胡亥一拍脑门,“哎呀!”随即眨巴灵动无邪的眼睛,兴高采烈地说出自己的主意,“废了他武功,弄瞎他双眼不就好啦,一群笨蛋~”
赵高眼底的笑意更深,拱手一拜,“十八皇子说的极是”……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蜗牛背著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看着张良所背负的越来越多,子文每天都要唱这首歌,提醒自己,牢记小时候的谎言。
坚持不懈的蜗牛背着重重壳顶住了黄鹂鸟的嘲笑,爬到了枝头,吃到了葡萄?
呵,可笑,对于黄鹂鸟来说,蜗牛只不过是一只好吃的虫子罢了,它要是真敢出现在黄鹂鸟面前,早给啄死了。
还能等着它爬上枝头?笑话!
遥不可及的利益如同望梅止渴,再美好的梦想,也是虚无。
做不成黄鹂鸟,我也不要做蜗牛。
“这是你家乡的儿歌?”休息了几天,张良的起色恢复不少。
子文轻嗯一声,给张良换下纱布,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疤。
张良低眉思索,“这首歌虽然简单,却蕴含深意……”
蜗牛比起黄鹂鸟来说,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可它在枝蔓刚发芽的时候就开始行动,懂得未雨绸缪,即便每前进一步外壳就会重一分,它也没有丢下这保命的宝贵财富,与黄鹂鸟嚣张傲慢的态度不同,蜗牛以一种低调内敛的姿态走到最后,纵使过程漫长辛苦,它始终保持着一颗平常心,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也许……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真的太急躁,他是应该好好静下来想想怎么做了……师兄既然没有在罗网手上,那一定会给他留下线索……
张良的气场重归温柔平静,“子文,我明白了,谢谢。”
子文一脸蒙圈,“啊?”你明白什么啦?我什么也没说啊。
张良淡淡地笑着,起身推开门,屋外天高地广,青山绿水豁然开朗,却不知子文对《蜗牛与黄鹂鸟》的理解与他截然相反……
手铐脚镣哗啦作响,手扒在栅栏上,牢房外的通道还是没有她想要见到的人通过,满头白发蓬乱不堪,消瘦肌骨不复倾城容貌。
雪女跌坐下来,抱着双膝埋下头……她蠢,她太蠢了!
怎么就相信那个人了,明明十多年前就已经把她当做玩物彻底抛弃的人,她怎么还会去相信……
“小高……”泪眼朦胧之间,雪女看到高渐离就那样清俊的站在面前,像在燕国的雨中,为她撑起遮风挡雨的一片天。
那个人在罗网名为腾空。
她是墨家的统领,更深爱着小高,如果不是为了保住小高他们的性命,她绝不会跟腾空来往,更不会听腾空的话,偷偷扣下了班大师派出去找盗跖回来的十八只传信朱雀。
雪女不知道腾空是怎么通过阿忠联系到她的,只知道腾空的消息中提到,高渐离、白凤、盗跖在回程的路上遇到农家蚩尤堂、隐密卫、罗网鲸鲵的连番伏击,如果再有他为首的四大名剑加上胜七……他们三人必死无疑。
墨家、张良、流沙的信息也或多或少验证了腾空消息的真实性。
等看到被盗跖拼命送回来昏死的高渐离,雪女对腾空的话,深信不疑。
她承认,偷偷扣下传信朱雀的时候,她很自私,她不希望小高再去冒险,也不愿意墨家全军覆没,小高他们好不容易才稳定了农家那边的局势,绝对不能因为……况且,对于贼骨头、子文、白凤的组合,她是有信心的,他们一定可以平安回来。
然而高渐离苏醒之后,执意要和赤练共同行动,并百般嘱咐她留守墨家。
就好像能够看穿她的心思一样,腾空传话过来,如果不把启动青龙的具体位置告诉他,高渐离就回不来了。
她从没想过背叛墨家,只是舍不得小高罢了。
在高渐离和赤练离开海边据点后,雪女约腾空单独见面,假意要告诉他青龙的位置,实则是想和腾空同归于尽。
呵,雪女哭着哭着,失声笑起来,她怎么就这么蠢,竟然没有发觉腾空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青龙。
她竟然为了一个抛弃过她的男人,背叛挚爱,没有哪个男人能承受这样的屈辱……就算以后有机会,小高也不会再原谅自己了吧?
高渐离被熏瞎双眼,废掉武功的事很快通过某些渠道传到张良耳朵里。
子文很清楚设计让他们落在帝国手中,这种结局是必然的,战斗到敌方一人不剩是作为一名优秀奸细的终身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