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竹自己没有了记忆, 但是谷雨时却很清楚的记得。那个喜欢穿青色衣裙的少女和灿烂的笑脸,在不知不觉中早就钻进了自己心里。
“为什么?”乌竹牵住了谷雨时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慢慢摩挲,问她。
谷雨时的眼神变得很遥远,轻笑着说:“因为这是你曾经最喜欢的。”
第一世乌竹死后,谷雨时重新买下了乌宅留在了云岭城。虽然她知道了乌竹异于常人的命格,却还是忍不住在乌竹有小磕小碰的时候悄悄地帮一帮她。
慢慢地,在谷雨时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的衣柜里已经都换成了青色的衣服。
而她也习惯了。
谷雨时一个从来不下厨的上神,开始在旧乌宅的厨房里做饭。一道又一道的菜越发美味的端出来,谷雨时也只是将菜端来放在桌上,从来没动过筷子。
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着茶看书,孤单吗?她倒是一点也没觉得,偶尔做完菜就去看一看那个调皮的小姑娘又闯了什么祸。
那时牵言说:“你自己个做了吃的不吃你做什么?你这不是浪费么?”
但那时谷雨时只觉得看到那些菜做出来后就没了下口的想法,反正她也不需要吃下这些人间烟火。现在想来终于明白了,那些菜本就不是为了自己做的。
乌竹后来转世名字也变了好多好多个,但是那一双眼睛里的澄澈始终不变。
谷雨时现在想想觉得乌竹小时候还真的调皮,扎着两个小辫才丁点大的年纪就去捅蜂窝,要不是自己在后面护着她,真得被扎成小猪头。
后来再大一些,乌竹漂亮的容貌显露出来,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她爹娘要把她许给乡绅的儿子,小姑娘哭了一夜决定离家出走。背了个包袱悄悄地出了门,除了谷雨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走了。
乌竹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进了那片竹林,谷雨时本来已经和衣睡下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这是乌竹自己命数,结果到了后半夜还是忍不住隐身去了竹林找人。
不就是个乡绅的儿子?
谷雨时出门的时候拿了一袋金元宝,这些钱足够让她爹娘富贵过一辈子的了。
她进了竹林就听到乌竹在尖叫,忙过去一看,就几只蝙蝠飞过,竟然把这小姑娘吓晕过去了。
谷雨时看了半晌才弯起唇角笑了一声,就这胆量还敢离家出走。
她正想过去把乌竹送回家里去,就看到边上的小径里窜出几个面露歹意的地痞。乌竹生的好,白皙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下越发绝色,那几个地痞顿时就□□着想去把乌竹扛走。
“今儿个哥几个可是遇到美人了!”
“哈哈哈,把这个小美人带回去好好疼爱……”
就在几人要碰到乌竹的胳膊时,几块碎石极快飞过,竟带有十分的狠劲将几人纷纷打趴下。
月色下,有个披着青色衣袍的美人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面色极冷,那眼神看着简直是要把几人撕碎去。
“想活命就马上走。”谷雨时尽量压着自己的怒气,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一般。
那几人觉得自己像是在天寒地冻之中,吓得色心全无,屁滚尿流地跑了还瑟缩着喊:“鬼,鬼啊!见鬼了!”
谷雨时无奈地在乌竹身边蹲下,看着一脸苍白仍紧闭着双眼的少女。
要不是自己跟着她,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乌竹也不是没有一点点意识,但就是睁不开眼睛。她只觉得有一双很温柔的手将自己抱了起来,紧跟着的就是那股好闻的气息,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就像是竹林里刚下过雨的空气,闻着很安心。
等乌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自己家中了。
一袋金元宝在她手边,爹娘不知道受了什么冲击嚎啕大哭抱着她说保证不逼她嫁人了。乌竹想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谷雨时想起来从那次的事情过了没多久,有一回她恰好做了一碗芋头排骨放在院子里去了后厨,乌竹就闯进了院子。
她只好隐去了自己气息到了房梁上看着下边,小姑娘一进来就被那碗香喷喷的芋头排骨吸引了,怯生生问了声:“有没有人呀?”
谷雨时自然是不会回答她的。
“有没有人在?”谷雨时听到她又问了一遍,这次是直接坐下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看着那盘排骨,就差没埋进碗里。
乌竹一栋也不动地看着排骨,犹豫了半天。桌子上还摆着谷雨时没来得及收走的纸笔和书卷,被乌竹拿过去刷刷写了几行字,谷雨时没看清楚写的是什么。
“得罪了得罪了。”这小丫头不知道嘴巴里一直在嘟囔什么,飞快地拿起顶头那唾排骨被烫地呼呼吹,吃了一块又没忍住拿了第二块,一点一点地吃,活脱脱个小馋猫。
谷雨时在上面看的觉得有趣,就一直没出声。只见她舔舔手指依依不舍地走了,走之前还从布兜摸出个碎金子放在桌上,这才踏出了门。
等她走远了谷雨时才下来,看到那碎金子顿时失笑——还是自己给她的金元宝打碎敲下来的,这丫头还挺会精打细算。
她拿起宣纸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
主人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这盘菜实在太香了忍不住一尝。已经留下银两还望主人家见谅,还有以后记得关门,不然会有小偷进来的!
谷雨时想到乌竹那张故作严肃的小脸笑着摇摇头,将宣纸折起来收进了书里夹好。
后来?
后来乌竹又转世了,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谷雨时自己在这安安静静地生活着,直到那一天,一个被天雷劈的狼狈兮兮的小妖再一次撞开了这里的大门。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谷雨时已经习惯了一袭青衣,厨艺也越发炉火纯青。在这大雨瓢泼的一天,她又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雀跃又欢快,她说:
“可算找到你啦!”
谷雨时早早就买好了小吃,果然看到乌竹的眼睛止不住地往飘香的小笼屉里面看。谷雨时就知道,不管转世多久,这个贪吃的小姑娘一直如此。
“你都记得……”乌竹听着谷雨时在对自己轻声诉说那些自己并没有记忆的事情,失神地看着她。
在漫长地岁月里,谷雨时是怎样一个人和这些回忆过来的?她觉得鼻子发酸,开口说:“那我第一次问你的时候,你说你都不记得了。”
“我既然又碰到了你,就不必拘泥之前都回忆,那都是过去,现在才是最重要的。”谷雨时笑,“只不过现在是你想听,我便讲给你听。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怎么一副要哭鼻子的模样?”
谷雨时去捏捏乌竹的鼻尖。
乌竹吸着气,默默地抱住谷雨时,此时只有无声的拥抱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小竹子,小竹子!”牵言一掀帘子跑进来,“新的消息!容齐终于进家门了……咦,你们这气氛是怎么回事?”
谷雨时淡淡瞥了一眼牵言,将乌竹拉进行自己怀里说:“你说说你怎么总是这么坏气氛?”
牵言笑着拉孟千千的手晃啊晃,“突然觉得还是以前没有情根的谷雨时好一些,也没什么脾气,我惹她她还能当我不存在,哪像现在?啧。”
孟千千现在脾气特别好,掩着嘴笑说:“就你嘴贫。”
乌竹被牵言逗笑,抬起头说:“容花姐姐可算是消气了?”
那次万山关一战,容齐虽然是因为想要保护容花和容府才为蔓语做事,但这举动还是让容花气的直接和容齐断绝了姐弟关系,宣布容齐再也不准进容府的门。
容齐自知理亏,等到天界和魔界已经归于和平后就背个荆条天天在容府门口跪着。不管刮风下雨打雷,他固执的和个牛似的,一心只想要容花的原谅。
他是个孤儿,是真把容花当亲姐看。
容花理都不理她,他这一跪可就久了。夏去秋来整整三个月一天不落,在妖魔两界都出名了。牵言实在看不过去写了一篇凄凄惨惨的姐弟情话本子,结果把妖魔两界的小姑娘们看的那叫一个眼泪汪汪,竟然哭喊着要嫁给容齐,纷纷出动自己所有的关系去向容花求情,连姑念都和容花提了一嘴,容花的态度这才稍微软了些。
还好容齐也态度良好,为了哄好自己生气的姐那叫一个讨好,还做了保证,终于在前面一段时间被容花喊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