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说?”黎月莺幽幽地问。
黎绛影:“前辈快疗伤吧!”
这里有顾青霖,而黎绛影自身难保,实在没心思跟陶氏父子继续客气了。
明面上她拉着黎月莺大步向外走得飞快,实际上战战兢兢大脑疯狂运转,思考该怎么劝她放过自己。
走着走着,黎月莺停下了,黎绛影还没发现,继续向前迈步,一个用力不仅没走出去反而让自己顺着拉在一起的手,跌进了黎月莺的怀抱。
黎月莺都不用调整姿势,微微低头,凑到她耳边阴冷地问:“你就是这么急的?”
黎绛影:“……咳!”
她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已经来到了她们借住的小院门前,难怪黎月莺拉住了自己。
走这么一段路下来,黎绛影的冲动基本已经烟消云散了。给她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三急是不可能的,就怕自己裤子一掉,脑袋也跟着掉了。
“尊上!”崔煜诧异地对着黎月莺行礼。之前黎月莺和陶不落打架,大部分人都看到了,小喽啰不敢靠近,崔煜其实也不太敢在这敏感的时候上前。
但不巧,尊上已经过来了,她只能硬着头皮问好。
“让开。”黎月莺轻轻一甩袖,单手扣着黎绛影的腰,强行带着她往院内来,她走得快步子迈的大,黎绛影又因被挟制着姿势不对劲,踉踉跄跄地几次险些摔倒,迫不得已便拽住了她的衣襟。
“来啊。”黎月莺抓着她走到院子里,阴寒的气息喷在她耳尖,“证明给我看你没撒谎。”
黎绛影垂眉顺眼:“啊,突然发现,我憋回去了。”
“你这个骗子!”月影魔尊咬牙切齿道,下一秒,她的手抬起来掐向黎绛影的脖子,但这次没能顺利掐住,因为黎绛影很有先见之明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黎绛影侧头,看向侧上方的黎月莺:“有话好好说,别这么粗暴,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憋回去了?”
黎月莺冷漠地看着她,把手从她的脖子挪到后脑勺,抓住她的头发一扯:“你找死!”
黎绛影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冒出生理性地泪花,她呲牙咧嘴道:“轻点轻点,秃了你负责?”
黎月莺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自己:“黎绛影,你是不是疯了?还是说,你就这么急着想死?”
黎绛影叹气,放开自己的脖子,反握住她的手,她转了个身,面对黎月莺:“其实,有些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一声低笑从死神喉中发出,她道:“问吧,看在你马上就要死的份上,本尊不介意大发慈悲为你解惑。”
“那好,我就问了。”黎绛影深吸一口气,揉揉头皮,“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有自己发疯时的记忆?”
黎月莺:“……没有。”
黎绛影不信:“真的吗?”
黎月莺声音冷硬,扯扯她的头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疼疼疼!”黎绛影一边按着头皮一边哑着嗓子叫疼,“嘶……不记得没关系,我帮你回忆回忆。那时候你整天缠着我叫影影,跟没骨头一样,皮厚还不听话,整天见缝插针就想偷亲我……不过,还挺好哄。”她笑了笑。
黎月莺咯吱咯吱咬牙:“要是没有问题了,本尊这便送你下地狱!”
黎绛影仰头直视蛇妖的血瞳道:“有,第二个问题——你这么厉害。”她抬手抚上黎月莺的肩头,然后顺着摸到她冰凉轻颤的手,她笑着问,“明明可以一下就杀死我,为什么这么多次,还是没能弄死……”
她话还没有问完,面前恨她入骨的女子便急急打断了她,似是想证明自己的冷酷,抑或是想说服自己,她的声音不自觉便抬高了些:“胡说,分明是你阴险狡诈,利用本尊的病情才几次三番逃过。黎绛影你且放心,这一次……这一次,本尊定不会放过你!”
黎绛影便看着黎月莺紧紧抿起的唇角笑了:“是吗,我还没有说完呢。”她的手再次滑过她的手。
黎月莺忽然像是被烫到一般松开了黎绛影的头发,她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攥紧,震惊地看到黎绛影用手贴到自己心口。
她张了张嘴,忽然嗓子发涩:“黎绛影……”
“黎绛影曾经对你做了什么?”黎绛影忽然问。
“你背叛了本尊……你自己清楚!”她莫名有些弱气,回忆之伤令她眼中划过一抹痛苦之色,她几乎不愿意去多回忆,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黎绛影要背叛自己。
这个问题是缠绕在她心头千年不散的磨难,日日夜夜折磨着她,让她心魔缠身无法解脱。
“我不清楚,你们谁都不肯说,我又怎么能知道。”黎绛影轻叹一口气,忽而道,“不过,不愿说也无妨。我就是想问,你是不是……还对黎绛影余情未了呀?”
黎绛影感受着她遽然变快的心跳,看着她错愕中夹带着慌乱的眼神恶劣地笑了。
“我没有!”黎月莺急切反驳,她的心脏无法自抑地狂跳着,她必须反驳,恨是五千年来支撑自己的骨架,怎么能轻易让她打碎。
黎绛影便向前走近,她的手根本没怎么用力,黎月莺便像承受不住一般地后退一步。
“你有。”黎绛影带上怜悯的神情看她,俯视者与仰视者的地位再一次颠倒,她说,“你还喜欢黎绛影,即使她对你做过过分的事情。不是吗,你恨她,也爱她。”
黎月莺身子一颤,猛地抬手握住黎绛影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心口扯开,她低吼道:“我恨你!我早就已经不爱你了!”
黎绛影便嗤笑出声:“真可怜啊,接下来是第三个问题。”
她忽而反握住黎月莺的手腕,强势地让她不许逃避:“为什么不肯面对我什么都不记得的问题呢,你是不是觉得,和陶三煜打一架就可以不必承认这一点了?”
刷地一下,黎月莺面色惨白。她看着她,堂堂月影魔尊,化境后期的绝顶高手,竟像是见到了什么足以摧毁自己信念的可怕之物一般,瑟瑟发抖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
“不可能……”这三个字念出口的时候,竟隐约带了些许不明显的哭腔。
这一刻,黎绛影发自内心地怜悯于她:“不可能什么?我不可能忘了?还是说,我不可能是黎绛影?”
“不!”她无助地反驳,咬紧牙关,竭力维持自己的理智与恨意。
如果不恨她,她早就撑不到今天了。
“为什么不?!”黎绛影厉声道,“在测试我的体质的时候,在顾青霖替我诊断的时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只是个凡人,我根本不可能在五千年前与你相遇,更不可能是那个不知道对你做了什么的黎绛影!”
黎绛影紧紧抓着她的手,发泄自己的怒气:“我不是她!”
黎月莺面色惨白向后踉跄了一步,她摇摇欲坠宛如断了线的风筝,她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但这一刻,黎绛影心中蓦然升起了报复性的快.感,于是她笑道:“你会把我错认成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大概我和她真的很像。我真想问问你你等了黎绛影这么久,在她离开之后就一点儿都没得到过她的消息?”
黎绛影一股脑儿地刺激着她:“说不定她躲着你跑去和别的男人成亲生子,然后子子孙孙……就有了我!”
黎绛影笑嘻嘻地说:“别等了,你等不到她的。黎月莺,你就是个傻子,被人骗了几千年——啧,你说我该叫你什么好,月莺奶奶,祖宗奶奶?还是干祖宗?”
哒。
一滴晶莹的泪珠儿从黎月莺眼角滑落,掉进肮脏的泥土之中。
黎绛影:“……”发泄过自己的憋屈之气后,她忽然有点后悔了。
“咳,我逗你的,别当真。”黎绛影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怎么回事……果然不管是小疯子还是月影魔尊,本质都是同一个人,都这么容易掉眼泪。
滴答滴答……面前这女人的眼泪就想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滚落,止也止不住,把她漂亮的脸蛋染得湿淋淋,她的眼中,尽是绝望。
黎绛影条件反射地抬手想去给依赖她的小疯子擦眼泪,啪,手被打开了。
对了,现在的黎月莺,是恨她的。
“我不信……”黎月莺哽咽着低声说出这三个字,随后她背过身去,一边抬手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踉踉跄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