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朝紫袍公子走去。
同样的路她刚才走过一遍,这一遍却更觉漫长,每一步都沉甸甸的,父亲死后,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从此只有她孤零零地活在世上,永远是一个人了。
人群中吹出几声呼哨,有人嘲讽,有人撺掇,她只听而不闻。
紫袍公子见她走来,使个眼色,身后一个随从立刻马爬在地,供他歇坐。他坐到随从背上,另外三人一个在地上铺开丝帕,一个托腿,一个脱靴。他脚着白绫软袜,踩在帕上,一转眼,那双云头靴已经工工整整地放在一旁。
女孩心下凄惶,眉眼低垂,临近时瞧见那石青缎制的靴子,望着勾莲纹的织金缎边,泪珠“嗒”一声落了地。
麒麟窥见女孩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出了幻觉:那双靴子忽然披起龙鳞,睁开红眼,变成一只头顶鹿角、凶猛甚于恶龙、肥壮堪比野猪的巨兽。巨兽冷不丁开口,嗷嗷叫道:“你若胜不了血麟剑,就得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叫三声爷爷!”
麒麟一愣。
他双眸确实深红似火,肌肉倒也结实,线条倒也紧致,可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分明是英姿勃发、刚柔并济的,为何那什么“段前辈”在她心中湛然若神,他一个真神却成了靴子里变出来的四不像?
麒麟叹了口气,心道:“没想到她眼神如此不济。”忽又听见紫袍公子以几不可闻的细声逐字说道:“你才刚拜过天地,我这就送你入洞房。”
麒麟不禁皱起了眉头。
女孩少不更事,哪里知道“洞房”是什么意思。她噙泪跪到地上,微微启开两片薄唇,俯下身,只见其中一只靴子忽然向上顶来,她吓得向后一仰,立刻有两个随从一左一右地按住了她的双肩,押着她的头往鞋上送。
剩下的那个随从用靴子撬开她的嘴,硬挤乱塞,狠狠捅她喉头,捅得她连连作呕,一股股酸水上涌,却也只敢咽下。十二三岁女童的嘴有多大?靴子塞得极是勉强,她嘴角开裂,鲜血和泪直流。
紫袍公子“座下”那个随从阴阳怪气地笑道:“小娼妇,只叫你舔,你怎么还嘬呀?”
女孩不懂什么是“小娼妇”,却被一个“嘬”字刺得难受,无地自容。她不顾一切地躲那靴子,头向上挺,挺不出一寸便被狠压下去,拼命扭动身子,又被身后两人拿颈按肩,死死箍住。随从将靴子攥成粗圆的短棍状,往她嘴里捅。
围观的成人此时都已明白紫袍公子的用意,几个糙汉挤到前面,似笑非笑,眼神迷醉,喉头不住地吞涎。没人管的孩子们睁大了眼睛,看着女孩蛇一样乱扭,好奇道:“他们要把靴子塞到她肚里去么?”有个老妇人在地上啐了一口,摇着头,嘴里嘀嘀咕咕地走了:“人还是个小孩子呢,简直没王法……”
当时两个衙役一直站在圈外,可是他们只如路人一般冷眼旁观,任她受辱,甚至还伸手招来几个小叫花,好像生怕围观的人少、败了紫袍公子的兴致似的。
麒麟怒道:“此二人瞧他势焰逼人,有意讨好,难怪 ‘王法’也成‘枉法’。”又想:“人间为上位者任意坑杀降兵,贵族子弟又以羞辱作践为乐,凡此种种,恐怕少不了魔族在暗处蛊惑挑唆。”
他一生以伏魔为任,想到此处,神念自然而然地牵动,三个随从忽然虎口一麻,同时松了手。
女孩好不容易喘得半口气,谁料拿靴的随从身手好快,抓起靴子狠力一抡,“啪”的一声,又将她甩翻在地。
随从捏紧她的鼻子,强迫她张开嘴,一把捅进去半只靴子,又握着那只靴子在她嘴里插进抽出,反反复复,深深浅浅,口中□□不断。
她腰被脚踩,头被摁住,在地上动弹不得,凌乱的长发早被泪水和汗水糊得湿透。她哀哀求告道:“求求您……求求您……”可是嘴里含着靴子,咬字不清,连哭带喊也只吐出一串呜呜声响。
拿鞋的随从笑得手抖:“还吹起来了哩,害不害臊!
摁头的那个接口道:“瞧她刚才还一副难为情的样儿,这会儿却骚得很!”
“得亏爷会□□!”
“瞧爷这双宝鞋叫她馋的!”
“下流胚子,还不谢爷的恩典!”
三个随从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堪入耳,麒麟在河对岸拧紧了眉,暗自叹道:“她暂且听不懂这些污言秽语,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同一时间,紫袍公子也想到女孩尚未成年,又瞥见她粉裙之下露出一截似绢似锦、如脂如玉的小腿,心中竟生出了更龌龊的歹念。
麒麟怒道:“无耻!”
远处有顶四人抬的红呢软轿正穿城而过,麒麟忽一侧目,软轿便飞也似地过了石桥。
桥边的紫袍公子神情倨傲,命令踩着她腰的随从道:“她年纪小,你脚下‘怜恤’一些。”
随从略一沉吟,会过意来,忙道一声“是”,歪嘴笑着,正要在她腹股之间落脚,却见老仆从软轿一旁走到公子身边,恭恭敬敬唱了个喏,躬身道:“爷,该回府了。”
紫袍公子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三个随从这才松开女孩。
女孩瘫软在地,抽泣,干呕,几乎喘不过气。
一个随从送紫袍公子升了轿又折回来,阴阴笑道:“这双靴子你伺候得不错,爷说赏你!”一甩手,将那双云头靴砸在女孩身上。
众人一哄而散。
女孩伏在地上,将脸深深藏在臂弯中,若不是双肩颤颤地耸动,简直不辨生死。
其时已近黄昏,炊烟袅袅升起,乳燕也叽叽喳喳地归了巢,家家户户碗筷碰撞的热闹喧哗盖过了街市上仅剩的叫卖之声,天边白云似羊群,在浅红的霞光里信步闲游,崔平在树上睡得正酣,鼾声阵阵。
在河边,麒麟听见青楼里有个雏妓正跪在碎瓦片上哭,隔壁酒肆里,有个小工已经挨了几十下藤条,可他家里还有一大群没饭吃的弟妹。在城门边乞讨的小男孩几日前刚被锯断了手臂,伤口溃烂,疼得冷汗直冒,他的哥哥一边在滚油里练习取栗,一边哭得肝肠寸断。
麒麟看都没看一眼便回了天界。
他心想,生而为人,本就是万般皆苦的,谁也怨不得谁。
迫供
麒麟回天界后即受天帝传召,说是雷神抓到一名魔族奸细,严审之下,奸细吐露出紧要关节,请武神立刻前去。
他赶到五雷台时,台上仍是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众神正以天帝为首立在台下,看魔徒在台上受审。
魔徒供称他是魔君之子,此次混入天界,为的是查清神族究竟在魔界安插了哪些眼线。在天界,他伪装成被害的仙人已经打探了一段时日,不过曾经与谁结交、查到了什么,他一概不肯说。
魔界近来继位的新君确实在大肆搜捕与天界有关之人,可是搜来搜去,始终不得要领,因此诸神先前以为魔君诛仙是虚,铲除异己为实,未曾想他会亲派幼子来暗行此事。
天界为仙居神府,神族自不用说,众仙修得飞升之后也是灵气环绕,通体清净澄明,与身怀魔气的妖邪之类极易区分,因此,魔族要混入天界实是难上加难、险之又险,相比之下,魔界鱼龙混杂,被削仙籍的堕仙也曾任魔君,是以神族历来在魔界多派耳目,而天界抓到魔族派来的奸细,这还是头一遭。
“你再不招,信不信我殛了你!”
负责主审的雷神一声怒喝,万钧雷霆即如白龙裂爪而下,爆鸣声撕破云霄,那位王子原本已是形消骨散,雷殛之后,竟连魔气也化散了□□成,唯余一缕幽幽黄烟,勉强聚成人形,在仙牢里虚晃。
雷神喝问道:“你到底查出什么来了,快说呀!”
魔徒犹不屈服,雷神一叉腰,愤愤斥道:“你这小贼敢做不敢说,算什么东西!”
雷神化形之初曾经蛮召天雷,毁伤了神魂,因此千百年来一直是七八岁孩童般的身材容貌,浅淡的金发被电焦过,至今也只有寸短。她嫉恶如仇,执掌天界法度,平日里说话行事却凭小孩子一般的心性,毫无顾忌。
她跑到台下扬声就喊:“武神哥哥,换你来!”
麒麟心想:“他已是形神俱丧,空有一缕魔魂,还有什么可审?”
他身为天军主帅,自然发落过违令的兵将,处置过俘获的魔徒,不过将人转送到雷神座下、由她依律裁夺的时候居多,就算是他亲审,也不曾眼见谁落得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