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愈发不信任的注视下，桑倪换了一种说法，她指了指爱丽唯尔：“你看，这里还有一只未成年的精灵，要是你变成人形没带衣服的话，影响多不好。”
她也不想问这么傻B的问题，主要是她真不知道龙的拟态变形，跟他们法师的变形术有什么区别啊。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龙很怀疑。
“是真的，我到底能对你做什么啊。”桑倪绝望地捂脸。
三次了，已经第三次了。
她在心中默默数到。
以前只有她让别人哑口无言的时候，但从这条龙出现开始，她竟然已经第三次成为哑口无言的那个。
她以为当年被亡灵法师抓走已经是她人生倒霉的极限，但生活总是一再破她的下限。
龙是她救的，好像也是她打傻的。
而且这条龙的智商仿佛随着记忆一起消失了。
现在迎魂草种不种得回去已经不是问题了，难点在于她拿一条傻了的龙毫无办法。
这种时候她其实希望自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反派巫妖。
就在她内心疯狂纠结的时候，龙终于想通了。
“好吧。”他不情不愿地嘀咕，白光从他身上蔓延开来，巨大的龙身在半空中缩小变形，最终化为人类的样子落在地上。
第4章 孰非圣贤
准确地说，这并不算是人形。
毕竟没有哪个人会拖着一条带倒刺的尾巴，仔细一看，四肢关节处也覆盖着薄薄的鳞片。
龙身上是带了衣服的，就是一身都破破烂烂，后背处更是全镂空的流浪派造型。
龙形身体上的伤口，在人类的拟态下看起来更为直观，也……更加严重。
他的后背，左半边的肩胛骨上，基本已经已经没有几块好肉了，血肉模糊间白骨依稀可见，腐蚀的伤口几乎蔓延到脊椎，甚至相比起来，他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都算不了什么。
亡灵系的诅咒，出手就是致命的，虽然现在伤口勉强结痂不再流血，但已经产生的伤害却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哪怕是魔抗和恢复能力极其高的龙族也不例外。
“尾巴收不回去。”龙回转身看了看，然后一脸无助地看向桑倪。
人形巨龙有一张赏心悦目的帅脸，一身狼狈也掩饰不住的帅，黑色的卷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完美的身体上布满伤痕，形成了优雅与野性的极度反差。
而被那双灿金色的龙瞳注视着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对他能说不。
然而桑倪只觉得脑壳痛得不行：“行了你别乱动，伤口又扯到了。”
“哦。”龙乖乖站好。
桑倪想了想，觉得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干脆在原地支起了帐篷。
字面意义的帐篷。
虽然看起来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双人帐篷，实际上却是一件不错的炼金制品，外置警戒咒，能预警十米内的外来者，内置空间扩展，进去就是一间带卫浴的双人客房。
她从那个被她反噬死掉的亡灵法师那儿掏出来的东西之一，除了外形有点丑，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佳品。
桑倪指挥着龙进帐篷，在床上趴得平平整整。
“你要干什么？”龙似乎很听她的话，基本上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只是在最后才疑惑地问。
“你翅膀根部的伤口，是亡灵法术造成的。”看在他无比配合的份上，桑倪解释道：“伤处有几块腐蚀坏死的肌肉，如果不切掉，就没办法长好。”
她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把附魔的秘银小刀，打算用物理手段先给龙处理一下。
桑倪在心里估量完大致的落刀点，秘银的小刀迅速切入皮肤，切下腐肉扔在一边，在鲜血涌出来之前，干净利落地补上止血咒。
谢天谢地，亡灵系的咒语里虽然没有治愈咒，但基本的治疗手段还是有的，想来就算是最邪恶的亡灵法师也没有顶着一身血口子去统治世界的打算。
没有治愈咒，主要是因为在一般情况下，重伤的亡灵法师会直接放弃自己的躯体，就近附身一个不死生物或者别的替罪羊，金蝉脱壳。
说起来，桑倪一直想吐槽一件事。
那个死掉的亡灵法师是个男的啊！养一个少女作为备用躯壳，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不会为多出来和少了的某些身体部件感到不平衡吗？
单身贤者竟梦想变成妙龄少女？
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咿…………真重口。
放飞自我神游天外间，桑倪手起刀落迅速熟练地处理着伤口。
这也算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吧，自从切割手法形成肌肉记忆过后，她就很少在这种时候专心了。
龙一声不吭地任由她动作，要不是桑倪还能听见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她差点就要以为龙已经被她救死了。
“好了。”桑倪甩了甩刀子上的污血，给自己的手用了个清洁咒：“你的伤口正在愈合，虽然有点慢，但已经不会致命了。”
“嗯。”龙乖乖应道，旋即感激地说：“你真是一个好人。”
桑倪：“……”她一点都不想接好人卡蟹蟹。
“别忘了，你烧掉了我的园子。”她板出一张收租脸：“等你养好伤，我再跟你好好算账！”
“……哦。”龙眼巴巴地看着她：“养伤时住在这里吗？”
“随便你。”桑倪翻了个白眼：“这里没吃的，也没钱，缺什么自己想办法。”
说完，她无视了龙还想说点什么的表情，径直走出帐篷。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爱丽唯尔拿着铲子试图在土里挖她的新月花根茎，也不知道挖到了没有。
不过桑倪没问。
她蹲在田坎上，伸手拂开田里薄薄的一层泥土，露出底下惨白惨白的一个天灵盖。
她记得很清楚，这个骷髅是死前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五年前被亡灵法师抓回古堡。
在遭受了好几种毒药的实验之后，亡灵法师觉得他已经没用了。
法师让桑倪拎到外面去埋掉。而桑倪……在他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把他炼制成了一个亡灵骷髅。
她知道亡灵法术的邪恶在于它会生生世世奴役死者的灵魂，但她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她不择手段地想要变强，而不是做一个随时会被征用的备用号。
最后那个亡灵法师会死在她手上，主要是因为轻敌。
毕竟他确实没想到，自己随手抓回来的，从十来岁开始养的，仅仅是有不错魔法天赋的小女孩，会在他眼皮子底下用十年的时间藏了几百具骷髅，甚至还有一只恶灵，一只死亡女妖和一只死亡骑士……
三个有自主意识，仅次于巫妖的死灵啊！
他自己都没有那么多高阶的不死生物好不好！
可以说是非常地扎心了。
这么一想，在被追杀得失去了所有备用躯壳，一怒之下想夺舍桑倪，最终虽然失败但还是逼迫她转化为巫妖的举动……也是非常情有可原了呢。
“四舍五入一下，这就是一个死宅贤者玩儿萝莉养成，最终玩出了致郁向全员死亡结局的宅男恐怖故事啊。”她发自内心地总结。
回忆结束，桑倪在天灵盖顶上重新放了引魂草的种子，把土盖回去。
无意识的低阶不死生物想要重新进入轮回还是比较容易的，引魂草会聚拢他们碎裂的灵魂，然后由主人解除契约，就算是超度成功了。
虽然简单，但是古往今来没几个亡灵法师愿意，桑倪会这么干也不是因为她有多傻白甜，而是她有恃无恐。
她现在自己就是最强的不死生物了嘛，不像一般亡灵法师需要用其他灵魂来增强自己的力量，不如日行一善假装自己还是个守法公民。
挨个把种子种好后，桑倪拍了拍手上沾的泥土，拿出一个水壶往上面浇促进生长的魔药。
细小如麦苗一般的草芽从土里冒了出来，看起来鲜嫩可爱，完全不会让人猜到它是从什么上面长出来的。
做完这一切，太阳也差不多升起来了。
“真是日落而作日出而息的一天呢。”桑倪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汗水，觉得自己终于体会到了田园生活的意义。
现在，她不仅种回了一地骷髅，还白捡了一条龙回来养，过几年，说不定她还能开个养殖场……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维持着嘴角疯狂上扬的表情，她心情极好地跑过去抱着还在种花的爱丽唯尔原地转了几圈，在她并没有什么卵用的抗议中抱着她回到临时帐篷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