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同人)浮光(30)

但他不理我,只是固执的在修橘子灯。

七岁那年中秋,是皇祖父最后一次带我去逛长安街。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拄着拐杖牵着我的手,慢慢的走。那年他也不过六十岁吧,整个人苍老得很。

“纯儿想吃什么跟祖父说,你爹他今儿没什么空闲,要去看一个老臣,祖父陪你过生辰。”

我说想吃杏干梅子肉之类的,皇祖父说外头做的这些不如他做的好吃,要我点些别的,我便注意到那个糖人摊子。皇祖父身上的力气很大,即便是年老体衰还是能把我举起来挑糖人。他说以后长长个,就不用靠他买糖人了。

当时我拿了两个,一只小狼,一只小兔子。我知道,皇祖父很喜欢那个故事。

皇祖父买了两碗红糖冰粉和一碟绿豆糕,一直盯着橘子灯看。

“诶,你看那老先生,也不回家做橘子灯跟家里人团聚。”

“客官,不奇怪,他每年这天都会来我这儿买两碗冰粉和一碟绿豆糕……以前没橘子灯,我爹还在的时候,他就独自过来,还是要这些。常客了!”

不到时辰,橘子灯不亮,皇祖父拿着那碗已经化了的红糖冰粉喝了很久很久,将兔尾从腰间取下来,一直放在手里看,根本无心理会摊主和食客的对话,更不理会我。

夜幕降临的时候,沿街的橘子灯才慢慢亮起来。他的眼珠里泛着光亮,是橘子灯映上的。先前我会起哄,说橘子灯真好看,如今我却不敢,怕打扰他。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皇祖父心里藏着心事,开始理解母后说的那句要我好好陪他,不能淘气的意思。

橘子灯、绿豆糕和红糖冰粉,好像就是皇祖父活下去的理由和寄托。其实这些好像……也不全是寄托。

那日之后,皇祖父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他醒过来的时候,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个信封,皱皱巴巴的,像是很多年前就写好了。他交给我之后跟我说了很久的话,最后嘱咐我不许打开看。

皇祖父走了,走前,他对着兔尾说,说他在三十二岁的时候就死了,死在敦煌。我不懂,但从来都没有像那天那么伤心过。

如今我十七岁,那日无意间弄湿了书信箱,其实信件并不多,只有皇侄子给我的两封信。收拾的时候才发现还有皇祖父的。我怕信件毁了,才将信纸从信封里抽出来晾干。那封信不知道是写给谁的,只有一句: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嫁入梁丞相府的时候,有一对老夫妇来送我,他们说,是替皇祖父来送我的。

和梁公子成婚的第二年,他在忙,我又闲不住想去踏青。踏青的时候在河边遇见了那对老夫妇。不远处有一个茅草屋,该是他们的住地。

老夫妇对我很热情,接我去家中坐。他们一个叫怀玉,一个叫追月。听他们说,以前是宫里的人,伺候过前朝公主,叫元淳的。后来我才知道,皇祖父说的淳儿,就是他们口中说的元淳公主。

院子里,我真的看到了小兔子和小狼狗的一座坟,皇祖父没有诓人。

我从未对我皇祖母有任何印象,只知道她在三十几岁才生下父皇,不久就去世了。皇祖父和父皇他们也从未提过。她就像是在所有人生命中最普通的过客。

那元淳,跟我一日生辰,名字同音,也是赶巧。我好奇她是个怎样的人,让我的皇祖父如此念念不忘,以至于从小花在我身上那么多时间。也好奇她为什么和皇祖父在一起后在封妃大典前,扔下他和贵妃名号远离长安几经辗转到了敦煌,也好奇皇祖父身为皇帝在那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为什么放弃了他的皇位。我对这位元淳公主和皇祖父的关系谈不上不喜欢,也谈不上别扭。

他们慢慢的跟我讲着元淳公主和皇祖父的故事,我静静的听。我突然想起刚及笄的时候,父皇曾告诉我一句话:燕国的公主不必和亲,只要两情相悦,不管对方是谁都可喜结连理。

后来我与梁公子相知相许,父皇又接连刁难他数次,见我俩情比金坚,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现在想来,那话应该是皇祖父说的。

怎么说呢,感觉像是他对元淳公主的愧怍。

当我想打听那公主住处的时候,才知道她在皇祖父三十二岁的时候逝在远乡,年纪轻轻只有二十七岁,是脑中旧伤复发的缘故。听怀玉爷爷说,元淳公主临死前皇祖父一直陪着她,照顾她,却始终没有娶她。

我怪皇祖父,喜欢的人不娶,为什么要让皇祖母等那么久,还要回长安从姜老丞相手里接过政事,再去章华台与皇祖母补上周公之礼,生下父皇再让父皇有了我和哥哥。追月婆婆说,皇祖父是皇帝,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他对元淳公主有爱也有愧,想还她一份自由自在。至于皇祖母,是他的一份责任,他也需要为燕国的一切负责任。

当皇帝从来不是一份简单的差事。他也从来没办法自由自在。

怀玉爷爷告诉我,皇祖父还健在的时候,时常会来找他们两口子聊天,聊天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围绕元淳公主展开的。追月婆婆年轻的时候没少为元淳公主打抱不平,那几年,也理解皇祖父了。

那个故事,仿佛不是故事,是一段回忆。皇祖父他叫我“纯儿”,是不是也在叫他的“淳儿”……

我曾经在皇祖父的书房见过一幅字:

安得世间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一定不可能负了他的“如来”,那该是觉得负了他的“卿”。如今想来,他负的,经历那么多年,也已经偿清了吧……

其实他一直过的很清醒,也一直知道我不是他的淳儿。我这燕纯公主,只不过是他的那一段意难平。

“魏国后主是罪魁,若没有他,皇祖父和那元淳公主该会和和美美一生的。”

“也许吧。”

“他们这一生,过得很辛苦,不过公主最后那几年过的应该很开心。这事儿仲羽老将军和一个叫阿凉的婆婆是知道的。”

若真有轮回,皇祖父与元淳公主下辈子该是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的。

追月婆婆猛然拍着脑袋:“嗳哟,老头子,你怎么不看着锅呐,这公主好容易碰上一回,鱼汤扑了怎么办!”

我们光顾着聊天,都忘了锅上还炖着鱼汤。追月婆婆拽着怀玉爷爷去厨房,一边堆着笑让我等一会儿,说一会儿叫我尝尝她的手艺。

我笑着说好。

我走出房门看着河面的阳光,终于明白皇祖父为什么说他死在了他的三十二岁。所谓浮光不过幻象,从那一年开始,他该早就[放弃了他的皇位,再也没有回过他的故乡。——范闲《庆余年》]。

平淡有甘,望你长安(HE番外)

沙枣花生的普通,有守望的意思。

这是燕洵告诉元淳的话。

太医所说的旧伤复发要人性命一类的话,没在元淳身上应验。燕洵也没再怪罪任何一个人。

两年后,萧玉收到了燕洵的信,让她宣布自己驾崩。作为皇帝,他是不称职,但也没将这皇权随随便便交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姜丞相年老体弱,早就难当大任。景夫子是合适的人选,当年在洪灾和饥荒中,帮了燕洵很多,也是燕北的旧臣。

萧玉,没有回到自己的故乡。她留了下来,陪景夫子一起照看燕国的一切。

燕洵听见当地知府传达燕高祖驾崩的消息,正带着元淳跪在街上,与百姓一道服国丧。

元淳跪了很久,膝盖有些受不住。燕洵从医馆拿了艾草水替她揉。她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了句还不曾成婚,有些不太方便。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娇嗔,彼时祛疤膏药,就是燕洵一点一点替她涂的。燕洵不说话,将艾草水搬到一边,搓热手掌隔着裤子替她揉膝盖。

凤眼珠子四处看了很久,脸上的红才渐渐褪了。

“燕洵哥哥,皇上为什么会驾崩?”

“因为……他想要自由。”

过几日便是中秋节,家家户户忙着做月饼,只有元淳燕洵这里忙着婚事。

“这个?”

“那这个?”

“这个还不如那个好看呢!”

屋里摆着一片大红,燕洵一件一件举起来比在身上让元淳挑,元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看了看画像才想起来,她的燕洵哥哥少了几根散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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