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道这里头多半有四福晋的意思,心里熨帖之余,也松了口气。
与四福晋朝夕相处这几年,日日见面黏在一起,若说她不在意这份友谊便是说笑的,她真的不想曾经无话不谈的朋友最后形同陌路,甚至互以为仇敌。
四福晋对大格格的疼爱和与她相处态度无疑给她吃下了一剂定心丸。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两世为人活了几十年,她可能天生就是寡爱情的命,人缘不差,朋友圈里发条缺钱的消息,一天之内能收到几十条转账或红包,偏偏从来就没碰到个真命天子。
往往最开始双方都是抱着发展发展的心态认识的,最后莫名其妙就发展成好盆友了,和爱情半点边不搭。
过个年相亲十来场,最后多的就是朋友群里的人数和一起聚餐唱k时的人,但是作为一个社畜,她都恨不得006每天加班改稿到十二点,周六额外加班更是常态,能有一天休息也就是想要和床紧紧拥抱大梦不醒了。
或者碰到个死龟毛的甲方爸爸,一稿改几十版最后前功尽废非要第一版的大把大把,一口气上来实在是恨不得拎着煤气罐过去和甲方同归于尽。
最后还是得向现实屈服,做一个可怜的小社畜。
也因此,宋知欢很珍惜现在这样安逸又平静的生活,至少想睡就睡想玩就玩,别说什么没理想,她的理想已经磨灭在大学毕业后长达十几年的艰苦奋斗中了。
作为一个大龄单身女剩斗士,如今这样每天吃吃喝喝玩玩睡睡,有朋友说话有孩子逗,继续大把大把可见未来几十年衣食无忧,都这样了,还要什么奋斗呢?
或者等出了宫更自由一点后,她会为了消磨时间来开发个爱好什么的,当年在宋府时,她也是参加过大家闺秀必修课的。
宋母如今看着家世不显,其实祖上也是书香世族出身,对女孩儿自然有一番标准,什么琴棋书画诗酒茶都是有要求的,或者品茗插花点香这些在满族贵女看来不如弓马娴熟有用的事情,宋母也是要求宋知欢练过的。
她对宋知欢虽然疼爱,却也要求严格,不会因为宋知欢一时撒娇就抛弃了底线,至少最表面的结果就是如今的宋知欢即便随意坐着姿态懒散,也不会令人觉着怠懒或没有教养,自有一番雅致风流。
而且别看她平日和人嘻嘻哈哈平易近人,真要冷下脸来也是有一番气势的。
每每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宋知欢就想对天高喊:感谢母亲!
……
一入了四月,京中的天气便开始热了起来。
京中贵妇人热爱操办赏花宴,阿哥所里的福晋们也会偶尔举办小宴聚会,四福晋不是爱这种热闹的人,比起去聚会,她宁愿与宋知欢一处说笑再逗一逗大格格。
但总有推脱不了的宴会,如太子妃、她的一众交好妯娌们、亲近的宗室中、或是闺中的手帕交。
京城上层人际关系往来复杂繁琐的要命,她虽是自小打理,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但如今身份不同,不再是乌拉那拉贵女而是皇子福晋,不免又要有些改变,虽然几年下来已经习惯,但偶尔也不免流露出些厌烦来。
这日是安亲王府的宴会,四福晋推托不得。
去年大选,康熙帝亲自选定安亲王的外孙女,和硕格格之女郭络罗氏为八皇子福晋,初定明年三月成婚。
郭络罗氏自幼长于安亲王府邸,如今也在安亲王府备嫁,这一场宴会广邀皇子福晋们,又请了太子妃,俨然是要给郭络罗氏打基础,四福晋不得不去。
于是一早,她就装扮整齐带着大格格往西厢房里来了。
因天气好的缘故,也是快出月子了,宋知欢被柔成拉着好生打扮了一番。
她上身穿着宽宽松松的水绿色衫子,水绿的底色上绣着圆溜溜的小金橘,又以梅染绣枝条,老绿、嫩绿二色相间西绣出嫩叶来,穿在身上颇有一番新意,乃是柔成亲手裁成的。
下身搭着天水碧水波纹的百褶裙,行动之间裙摆摇曳晃动,便仿佛水波荡漾,配合着耳边青嫩通透的水滴形翡翠耳坠子,并圆髻上簪着的一支合欢步摇上轻轻垂下的流苏,缓缓流露出一派含蓄温柔的美丽来。
她本伏在炕桌前翻着新进的话本子,听见声音抬头望去,细细打量着四福晋今日的装扮。
因是去赴宴的,四福晋穿了整齐的一身旗装,里头那件是水蓝绸子裁成的,素面儿,没有繁复华丽的刺绣,只有袖口有浅浅几下勾勒出的青嫩藤蔓。
外罩着一件竹月色纱衣,裙摆处大片大片绣着“富贵万年”的花色,芙蓉娇艳、桂花明媚、万年青清爽翠绿,分毫不显俗气。
而乌油油的发挽着两把头,上除了一支银嵌翡翠的步摇之外并没有其他首饰,耳边是小巧却又莹润生辉的明月珰,一身打扮正是京中时兴的样子。
宋知欢打量两眼,含笑道:“今儿这衣裳好看,比前日那一件杏子红的多了几分雅致,倒也压得住。”
四福晋笑眼弯弯,“就知道你会喜欢这种的。近来京中便流行这样的款式衣裳,里头那件日常也穿得,倒不必为了赴宴特意备衣裳那般奢靡。”
乳娘将大格格抱了过来给宋知欢看,宋知欢随意摸了摸女儿细嫩柔软的小脸儿,一面和四福晋说话:“今儿几时能回?”
“不知道呢。”四福晋轻叹一声,“安亲王府是铁了心要给我那未来的八弟妹造势,都请了我们三回了,此次都在那府里大整日,又是戏酒赏花的,我就算再厌烦,也要顾念着日后的妯娌情分。”
说着,她问了黄莺时候,然后对宋知欢道:“我得走了,不然便迟了。晚间回来给你带欢喜堂的蜜饯。”
宋知欢给四福晋个大笑脸,“唉!”
四福晋抿唇笑笑,转身走了。
“唉,崽儿,你额娘走了,你说咱们两个玩点什么呢?”宋知欢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轻挠了挠大格格软嫩嫩白生生又肉乎乎的小下巴,抿着唇想着。
大格格哼哼哈哈地答应着,仿佛回这话,一面锲而不舍地想要伸手抓宋知欢的衣裳。
柔成在一边看的好笑,心里默默数了两个数,果然,宋知欢在鸡同鸭讲片刻之后就没了心情,从炕柜上拿起缝的灵动的小布老虎开始和大格格玩了起来。
第18章 十八
未满月的孩子嗜睡,宋知欢倚着凭几陪她玩了些时候,见小丫头张嘴大大打了个哈欠就知道她是又要睡了。
于是一摆手,乳母忙上来抱孩子,寝间纱帐放下供她喂奶,宋知欢的架子床旁安置了个小摇篮,里面层层铺设着最柔软的锦缎为面的褥子,专门用作给这位爱新觉罗家的小金枝玉叶睡觉的。
由此也可以看出宋知欢坐月子这一段时间,四福晋是常常带着大格格泡在这里的。
李氏本也时常过来,只是这段时间天儿热,贪凉多用了两个冰碗子,闹得脾胃不和,如今卧床养病呢。
大格格被抱去睡了,柔成见宋知欢也打了哈欠仿佛被大格格传染了一样,忙道:“您这会儿可不能睡,这会儿睡了,午睡便迟了,晚间又不舒服了。”
宋知欢懒懒一笑刚要开口,忽听外头云若道:“主儿、柔成姐姐,内务府的人来送东西了。”
宋知欢一扬下巴,柔成会意出去看。
几人就站在廊下交谈,暖阁里的窗户开着,宋知欢素来耳清目明,也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寝间里乳母用轻柔的声音哄着大格格,宋知欢莫名地觉着有些困倦。
倏地,一阵风吹过,房中松绿的纱幔被轻轻吹起,初夏温暖的风拂过脸颊,宋知欢眯了眯眼,懒洋洋地舒展着腰身,手一下一下在炕桌上轻轻敲着,极为惬意。
不多时,柔成捧着个不小盒子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对宋知欢含笑道:“内务府的人送了匀面的脂膏和新胭脂水粉来。”说着,她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露出里头各式各样的白瓷粉彩桃花枝纹样的小罐子。
她一样样给宋知欢介绍着,语气不慌不忙,透着沉静、安然,“这一样是鲜桃花玫瑰润颜膏,能使肌肤莹润好颜色;这一样是牛乳青芦美肌膏,能令肌肤水润清爽;这一罐子是七白方丸剂,用时研开,以牛乳蛋清调匀涂抹在肌肤上,三日一次,有美白肌肤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