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钱氏口中的“咱娘”指的是杜妈,而“娘”便是指自己的亲妈钱氏。
“嗯。”吴小哥点点头后又和妻子说,权当闲聊了,“大夫人心善,听人说天津那边某个乡下处,有间学校似乎经营得不是很好。老师们都发不起工资,校长实在撑不下去想解散时,便收到了大太太的捐款。这不,现在校长诚邀大太太她们过去呢。”
“……原来是这样。”吴钱氏听了点点头,重新低头又纳了几针后像是又想起什么,重新抬头看向丈夫笑着说,“咱娘也是,都这么忙了,前天回来的时候还去找娘说了话。”
“听小豆子说……”吴钱氏将线咬断后又说,“咱娘还带了一盒蟹壳黄给娘,可把小豆子高兴坏了。”
吴钱氏口中的“小豆子”是她哥哥的儿子。八、九岁的年纪,正是闹腾的时候。两家离得近所以吴钱氏回娘家就跟串门似的,时不时回去便能听见自己亲娘钱氏吐槽自己的孙子,简直是个喂不饱的小怪兽。
明明才吃了两大碗饭,哒哒哒出门和小伙伴儿玩了不到一小时,回来就会说自己又饿了。
还时不时的跑到小姑姑和小姑父这里来“打秋风”,很是可乐。、
所以吴小哥听了妻子的话,也跟着笑。
确定橱窗里的东西都整理好后,这才直起身看向吴钱氏说,“两位娘这关系好又不是一两天了。你忘记啦?有段时间我娘一回来,连家都不先回,第一时间就往你娘那儿跑吗?”
吴小哥说的这事吴钱氏当然记得,那时候她还在家里当姑娘。杜妈一来就进自己娘那屋,门一关就不知道说什么有趣的事,也不让自己听,可让她好奇了。
所以现在听丈夫说起这事,她也跟着默默点头。
但刚点到一半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重新抬头瞪吴小哥,娇嗔开口,“什么你娘我娘的,是‘咱娘’!”
吴小哥愣了下赶紧点头,“对对对!咱娘、咱娘。”
说到这儿他看着吴钱氏嘿嘿笑,“哎呀”了一声继续和妻子打趣,“多亏两位娘关系从以前就这么好,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顺利把你娶回家呀。”
顿了顿后吴小哥吧唧了下嘴,一面点头一面自我肯定中,“咱娘真是有远见。”
这话让吴钱氏听了,没忍住又轻啐了他一声,娇嗔的瞪了丈夫一眼后小声说了句“没正经。”
正当吴小哥又想笑着冲妻子说点儿什么时,刚刚还提到的小侄子小豆子,便已经远远的跑来了。
还没跑进便听小男孩儿嚷嚷,“姑!姑父!你们快回去看看吧!有个人正堵在我们家门口耍酒疯呢!”
“啊?!”吴钱氏听了,和吴小哥互看一眼,招呼了一声邻居帮忙看着,两人赶紧往吴钱氏娘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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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拎着酒瓶的章五正在踹钱家的门,前两天被宋行舟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还没消散,甚至被踢断的鼻子上还敷着纱布。
这醉醺醺的样子,可不就像是喝醉酒乱耍酒疯嘛。
他已经吵闹了一阵气了,周围已经因为他聚拢了不少人,正围在一边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前。
有仗义的街坊想要出头,却在刚迈出去一步时被同伴察觉,赶紧将他拉回来,皱着眉“哎呀”了一声,“你这是干嘛呢?”
“帮忙啊。人孙姐人一直不错,现在被人找上门欺负了,总要帮忙说两句吧?”街坊回答得理所当然。
语落后又要往前迈,但又被同伴拉了回来,“哎呀你不要去了,就你这老胳膊老腿的,万一被那个人给推倒了,一把老骨头估计都能给你推散了!”
街坊听了气得甩开同伴的手,瞪着他说,“那难道就眼看着街坊邻居被欺负不说话啊?!”
“你这个老头怎么脾气这么暴?怪不得下棋老爱掀棋盘。”同伴也有些生气,但多年棋友,交情也不一般,抱怨完了又说,“我刚才已经叫小豆子赶紧去找他姑和姑父回来了!你就别着急上火了!”
“哼。这还差不多。”街坊嘟嘟囔囔像个老小孩儿似的,又看了同伴一眼后补充,“还有啊,掀棋盘的明明是你。”
“是我是我,是我行了吧。”同伴翻着白眼自己把锅往自己头上扣。
见棋友终于消停了这才在心里暗自哼哼。
等着吧,等会儿下棋看谁掀桌。
至于章五,还在那儿恶狠狠的拍门。
他敷在鼻梁上的纱布看上去脏兮兮的不说,还隐约带了些血。似乎一出医院就没再还过一样。又黑又脏,一点都不干净。
不仅是纱布,其实他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要是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章五裤腿、后背衣服上,还带着好几个鞋印。
这模样看上去,就像是被人踹倒在地上,满地打滚过一样。
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前两天宋行舟那一顿打得狠,但赔的钱也多,足够章五舒舒服的养好伤还有剩余。要是会过日子的人家,拿着这些钱都足够一家人一年半载的花销了。
可他倒好,看见那么多钱后眼睛都亮了,那模样看上去,好像连被踢断的鼻子好像都没那么疼了似的。
医生才帮他处理好鼻子,缝了两针,章五便随意的挥挥手说不用治了。拿着钱先跑去附近的大|烟|馆,挑了最好的膏舒舒服服的享受了一通。
之后便去了赌场,直到浑身上下的钱都输干净了,这才出来。
没想到这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章五一出赌场便撞见了从前的债主。
刚开始还希望隔了十几年人家不认识他了,没想到章五过于让人讨厌。哪怕隔了十几年,也依旧让对方认了出来。
立刻被其手下暴打了一顿。
一面打的时候还一面表示,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老婆孩子已经帮你还完了钱,但这顿打却怎么都免不了。
因为章五实在不是个男人,居然丢下老婆孩子跑了。而债全让无辜母子背负。简直不是东西。
所以这顿打,除了是利息外,就当是替他老婆孩子打的吧!
所以章五现在才这副狼狈的样子。
但也经那人提醒,让章五想起孙妈。
也就是吴钱氏的亲娘。
章五也是个欺软怕硬,只敢挑软柿子的。
原本他刚回到上海时还想去宋公馆闹一通,最好能多讹点钱,让自己下半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可前两天等他在路上遇见宋圆,并见识了宋行舟的凶狠后,就一点不敢往那方面想了。
那小子打起人来,那是真往死里打啊。
但……宋公馆他不敢去,却不代表不敢来找当年替月琴姨太接生的产婆,孙妈啊!
一想到这里章五又狠狠的踹门,并大声嚷嚷,“我告诉你姓孙的!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当着众人的面,把你当初让我干的事都给抖落出来!”
他说到这儿“哼”了一声后,拎着酒瓶子又灌了口劣酒后冷笑说,“到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在街坊邻居中抬得了头!”
章五这话一出口,孙妈的声音便隔着门板传了过来,呵斥他说,“章五!就算你跑了十几年,但你以前撒谎成性,老一辈的人谁不知道!我告诉你!你最好赶紧走!要不是我儿媳妇儿……我立刻开门打死你个臭虫。快点走啊,不然等巡警来了想走都走不掉!”
孙妈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一点儿不认输。隔着门又看不见脸,根本不知道她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都不怕。
不过这话却立刻将章五的脾气给惹起来了。他冷笑了一声后又狠狠踹了下门,立刻让里面传来一声慌张的惊叫声。
虽已压制住了音量,但还是让站得进的章五听见了。
那声音和孙妈的不同,显得更年轻一些。但听刚刚孙妈的意思,要不是因为家里有这么个人,孙妈也不会一直和章五隔着门板叫嚣。
所以这个认知立刻让章五得意一笑,一面点头一面开口说,“好好好,你这个老|娼|妇不怕丢脸,我就看看你的儿子、女儿,还有媳妇儿们怕不怕丢人!我现在就把你以前叫我干的事情当着动人的面抖落出来!”
话音刚落孙妈的声音立刻又传了出来。
“章五!你真的想找死吗?!”这话严厉且声高,甚至让孙妈的声音在一瞬间破音。更增添了几分威慑力。
一下子还真吓了章五一跳,但同时也让周边原本就指指点点的众人,更来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