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晚空没说话,只是看着忽然靠近的男人,有些恍惚和不确定,他真的是自己找了五年,想了五年的那个少年吗?
往后退出一步,扯到伤口,疼痛一时间就没忍住,‘唔’一声弯下了腰。但下一秒,她就感觉到双脚离地、身子一轻,已经被人腾空抱在了怀里。
本能想挣扎,但刚动一下,却被人抱得更紧了,只听得耳边沉沉的声音:“乖,别动!你的伤不轻。”
司徒晚空果然就没动了,只是抬起头望向那个男人的脸。与五年前其实变化还是挺大的,甚至可以说是换了一个人。
他的个子也比自己高出许多,刚才他走近时,她只能看到他的宽肩。他……是长大了吗?是啊,自己不是也长大了吗?
“放……放我下来。”司徒晚空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
唐燚没吭声,更没有将人就此放下,而是缓慢地走至床边,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软榻之上,才柔声问道:“别怕,我在。”
司徒晚空一时语塞,他的声音也变了,如今低沉了许多,更带着魅惑的嗓音。除了那一身红衣,他整个变化还是非常大的,但莫名地,她就是笃定,这就是当年的少年。
见她不说话,只是愣愣地望着自己。唐燚忽然就‘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你……你笑什么?”司徒晚空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本来苍白的小脸上,就泛起了阵阵红晕。
“认不出来了吗?五年时光,我们都有了不少变化吧。”唐燚道。
司徒晚空控制住自己想要伸出抚上他脸的手,问道:“嗯,你真的是阿燚吗?”
“如假包换。”
“你……”司徒晚空其实非常想说的是:这些年你去哪了?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不知道我有多挂念吗?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我去修炼了,历了个劫。”唐燚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于是先回答道,真假掺半吧。毕竟炼化通心镜,确实对他而言,耗费了相当大的精力,不亚于历劫。
“那你是平安渡劫了?”司徒晚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言语里的急切与关心,更没有留意到自己上下打量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安。
“当然,不然怎么有脸回来找你。”唐燚低头呵呵一笑,又抬起看起来一脸认真道:“你不是要与我签订契约吗?现在还有这个想法吗?趁你现在受伤的时候,我是不是一定会赢,那你……就是我的了。”
司徒晚空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只听得他那沉沉又略带调逗的语调,让她莫名心跳就厉害得很。慌乱中,捂着自己的胸口,侧过身不与他对视,更不愿接话。
“怎么了?伤口很疼?”唐燚看到司徒晚空的举动,脸色一变。
“嗯。”司徒晚空轻吭一声。
“那快点躺下,我再为你疗伤。”
“不……不用了。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乌易呢?呃……就是,你有没有看到鲛人?”司徒晚空终于想起来刚才自己爬起来要做的事情,不就是去找乌易的吗?
“鲛人?”唐燚反问道。
“正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在哪里遇见我的,有没有看见我身旁有鲛人?其中有一个是一头银发,长得很漂亮的鲛人?”
“……长得很漂亮的鲛人?”唐燚似在细细咀嚼着司徒晚空的最后一句话。
“嗯,是的,但他似乎神智并不清楚,像个……孩子。”司徒晚空并没有感觉到唐燚重复自己那句话有什么不对劲。
“呵呵,应该是见过吧。这一片海岸是我的领地,我在这海滨已经待了一段时间。昨夜出去正好路过,看到有人倒在海边,走近一看,我也没想到会遇见重伤的你。也确实看到有身影从你身旁不远处跃进了海里。我想那就是你说的鲛人吧。至于,长得漂不漂亮,可不好说了。”
“这样吗?那乌易应该是回到海里了,唉,他若真回到海里,也就好了。”司徒晚空长叹一声道。
“晚空,你就是被那鲛人所伤吗?需要,我去替你抱仇?”唐燚问道。
司徒晚空赶紧摇头,却牵动伤口,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道:“不用了!那……那是意外。不要报仇!”
昨晚发生之事,司徒晚空还没有想明白,乌易身体里到底是不是魔气,还有待再次考证,自然是不想为了自己引发人族与妖族的矛盾。况且自己并没有太大的事情,昨晚也算是自己大意了,才会受此重伤,但再重的伤她也不是没受过,养养就好了。
第十七章 折心沐火(7)
“哼,你还真是……没变。好,那你好好休养,我去把药端过来。”唐燚无奈笑道,并且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
司徒晚空反应慢半拍地有点脸红。
五年了,他长高了,长大了,就连五官也比以前更深遂迷人了。这是自己当年对他常做的一个动作吧,若当年自己算是年少懵懂,那今天,她便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雷了。明明分开五年了,但两人一重逢,却还是如此亲密,仿佛分别只是昨天。
“来,我喂你。张嘴,啊……”唐燚温柔地轻轻吹着碗里的药。
司徒晚空赶紧伸手去接:“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但唐燚却躲开了:“你还是歇着吧,脸都白成什么样了。你的修为到底有没有进步啊?还想要我,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咳咳咳……你……你说什么?什么想……要你,我……我只是想收伏你,与你签订灵宠契约。”司徒晚空也不知是被呛得,还是因为唐燚的话,脸更红了。
唐燚不假思索地在她后背轻轻拍着,像哄着孩子一般。但她忽然抬头的表情却让他手下一滞。因咳嗽而眼角微红,含着浓浓的水雾,本来苍白的嘴唇就变得粉红起来。
唐燚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烫着了,只得干咳一声调笑道:“你都这样了还这么有自信么?还是你原本就想好了,也可以成为我的灵修呢?”
“你……哼!此番,我是大意了。而且,那个乌易也确实有问题,待我伤好了,还是要去找他的。”司徒晚空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只好转移话题。
“找他?做什么?”唐燚轻抬眼皮,看似漫不经心。
“他虽是鲛人,但我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魔气,甚至强烈到盖过了他身上原本该有的妖气。所以……我想知道是为什么。”司徒晚空如实回答,一如当年一般,对眼前的男人从不设防。
“那是挺有意思的,连我都想去看看了。”唐燚又喂进一勺药。
司徒晚空不再说话,只是眼睛飘乎不定,又时不时瞄着眼前的男人,一口一口吃下他喂下的药。其实她也不是一个喜欢药味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她喂进嘴里的药似乎都变味了,不再一如往常的苦涩难咽。
“来,再睡一会吧。”唐燚将药碗放下,为司徒晚空掖了掖被角。似又想起什么道:“什么都别想了,好好休息,我就在门外院子里,不走!只要你叫我,我就在。”
司徒晚空用被子蒙住了头,一是想盖住自己发热的脸,二是想遮住眼睛里抑制不住而流出的泪水。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头。司徒晚空看着桌上几个清淡又精致的小菜,有些错愕地看着唐燚。
“呃……我买来的。”唐燚主动承认道。
“哦。”
“但如果你想吃我做的饭菜,我可以为你学啊。”男人看到女人松垮下去的肩膀,赶紧又补充道。
“啊?不……不用,我也辟谷,不常吃食物。”司徒晚空假装没听明白。
“不常吃又不是不吃,只要你想要,我就学着去做,只为你做,好不好?”唐燚凑近了她的身旁,特意轻声道。
“……嗯。”司徒晚空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抖,两人安静地吃了几口饭菜,她却又忽然轻轻缓缓道:“我也可以为了你去学庖丁之术的,只要你想要,我……我也愿意。”
唐燚也愣住了,她这算是回复吗?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司徒晚空本能想抽出,但却被握住了。
房中没有烛火,只有夜明珠,光线明亮如悬挂着一盏明月,唐燚望着司徒晚空。同样,司徒晚空也就这样望着他,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再动,只是这样彼此相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