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商人重利轻别离,在新婚不久的叶超宁与苏明月身上格外应景。叶超宁一年中便有大部分时间是出门在外忙碌的。刚开始时,还小别胜新婚,但日子一久,苏明月难免心中生出凄凉之意。
尤其到了第四个年头,苏明月已嫁入叶府如此之久,而她的肚子却毫无动静。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开始她还只是面对公婆与妯娌之间的言辞不善,到后来,夫妻两人之间,也不免开始心中怨怼。
以至于后来叶超宁一回来,两人便时不时发生冲突,甚至口角。
而叶家主母则已经开始张罗着为叶超宁纳妾生子了。即使叶超宁并不愿意,他觉得自己只是与苏明月时而争吵,也还没有到想纳妾的冲动,毕竟苏明月与自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岁月里共同走过来的。只是,他又不敢在这个根本没有话语权的家里去说点什么,更别说做出什么反抗了。
而最后,叶超宁也终于像个普通人,甚至恶俗的男人一样。是被迫,却又没有反抗地迎娶了另一个女人——柳如烟。
说起这柳如烟,苏明月是心中痛楚万分的。因为这女子,曾是与苏明月交好的闺蜜。
两人甚至也曾是一同在七巧节里去了月老庙,共同手牵手许下红尘世俗愿的。只是苏明月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柳如烟会和自己共侍一夫。在苏明月的认知里,不该是这样的,即使两人关系再好,但爱情和爱人,是绝对不可能和别人共享的。
因此,虽是大闹一场后,终究还是苏明月落败,落得个妒妇的名声,柳如烟也终是嫁入了这叶府,成为了叶超宁的二夫人。
柳如烟刚嫁入叶府时,还对苏明月这个大夫人尊敬有佳,卑躬屈膝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明月始终放不下,又并不是一个擅长与叶家长辈、妯娌之间相处的人。因此,很快,那柳如烟却爬到了苏明月的头上,她那八面玲珑的性格更加讨叶家长辈们的喜爱。看起来,她对叶超宁的帮持变得更多了。
尤其,这柳如烟的母家也是颇为强大的,算得上是富甲一方。更让苏明月坠入谷底的是柳如烟入门不久后,便怀上了。这让叶超宁也是欣喜若狂,连出门的时间都变得少了,整日陪在柳如烟身畔,形影不离。对苏明月的关怀自然是冲淡了许多,甚至好些天也想不起来要去苏明月房中去上一回。
苏明月的心自是每日都在煎熬中度过,整日洗面,又难以自抑。但她偏又是个倔性子的女人,不肯低头。
既然夫君那里已经讨不到期望的温存,那便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调香之上。毕竟她也是从小被父亲与哥哥耳濡目染熏陶着长大的,尤其她对各类香调的敏感,其实是远胜与自己的父兄。只是为做一个女子,她的这个天赋没有被重视罢了。
第十四章 明月香衣(2)
苏明月自此主动搬出了叶家大宅的主室,干脆让给了柳如烟。独自在一个偏隅之所,买下了一处小小的宅院,虽不大,但自己却也过得舒适。就这样,日子平淡如水地又过了一年。而柳如烟也终于为叶超宁,生下了一个长子,名唤叶兴一。
这一日夜里,苏明月还是一如往常,坐在房中调香,忽听得院中传来响动。本想唤丫鬟前去看一眼,但一侧头发现小春已伏在案上睡着了,便只好自己起身往院中走去。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早晚温差本就较大,夜里更是更深露重。苏明月合了合衣,走出来,竟发现院中躺了一个男人,这可让她吓得不轻。但鼓足了勇气打着灯笼走近一看,那男人身上多处负伤,已是晕厥得不省人世了。
缓缓靠近那个男人的鼻吸,才发现他只是受了伤,但还是有较为平稳的呼吸。只得重回房内喊了小春一起把这个男人连拖带拽抬了进去。
“少夫人,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小春忍不住一边拖一边问道。“万一要是被有心之人看到,去少爷那里搬弄是非,可怎么办呀?”
“用点力……哎哟!这人怎么这么沉啊。谁爱说谁说去吧,反正我早已打算与他和离,只是他不同意罢了,我们才拖得今日,落到此般田地。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啊!”苏明月咬着后槽牙用力道。
“少夫人,你不能这样啊!我相信少爷只是被那柳如烟一时迷了眼睛。毕竟你们才是一同长大的人啊!”小春不甘心道,已经劝了多少回了,若是自家小姐能主动一些,再少爷面前能再温柔一些,也不至于被那柳如烟钻了空子。
苏明月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了,断然说道:“好了,别说了,去把房里那些药拿来,顺便去打盆热水来。”
“少夫人,这人是谁咱们都不知道,就要救他吗?万一是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呢?”小春不放心地说。
“就算如此,那也不能见死不救!他即是晕倒在咱们院子里的,那必是天意他命不该绝。这么冷的天放他在外面,不血流而干,也会冻死的。快去吧!”苏明月已开始为这个男人检查伤口,仔细一看,还好,多数为皮外伤,并没有伤及筋骨。
其实,以前她也不曾习过医术的,只是后来嫁入叶府后,一直怀不上孩子,不得已常年寻医用药进补,所谓久病成医,或许就有这个意思了。
经过一夜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个男人第二天一早便醒了过来,先是错愕,后明白自己是被人所救,自是对苏明月的救命之恩百般感激。
而他也并非小春所说的恶人,是一个修真散士,名唤郑含。常年云游天下,四海为家,若是遇上邪祟便出手除去。只是没想到昨天遇上了一个吸食人气的山精怪,交手之后,虽将那山精怪最终收服了,也算是为一方除了害。而他自己也因此受了伤,看到苏明月这小院本想借宿,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敲主人家的门,便晕在人家的院子里了。
郑含在苏明月这小院里养了两天伤,而他也在这两天里讲了许多世界之大,无其不有的事情。让苏明月这些年来,难得开心地舒展了眉头,笑得开心。
“你这是在调香?”郑含见到苏明月房中的各类调香用具,饶有兴致地问道。
“嗯,只是随手玩玩。”苏明月谦虚道。
郑含仔细地拿起一个已经调好的香盒,细闻了一阵,不禁竖起大拇指。饶是他觉得自己游遍天下,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好香的,但此间苏明月调的,确实难得,而苏明月也被他夸得红了脸。
“小春说你夫家是做染织生意的?”郑含又问。
“是。”说到这个问题上,苏明月却没有了兴趣。
“可曾想过将你这香氛融入于那印染之中?”郑含笑道,虽然他也觉得自己这话似有些异想天开,但还是随嘴问出了口。
苏明月却怔住了,她确实未曾有过这个想法,但郑含说出来,她却听了进去。好像也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吧!
又过了两天,那郑含伤势已然痊愈,终于辞别了苏明月,要继续走下去的。
而自他离开后,苏明月便全身心放在了怎样将香料与染料相结合的钻研之中,这一下子,春来冬去,便又是两个寒暑。
这期间,叶超宁也不止一次来到这个别院里,想将苏明月接回叶宅去,但苏明月都拒绝了。在这别院中,生活虽然清苦了些,但自由啊,她不需要去看谁的脸色,也不需要担心自己的不够圆滑而影响到叶超宁在叶家的地位,更不用眼见自己所爱的男人,进了别的女人房中,抱着和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那些,都真的太磨人了……
但她对叶超宁越冷淡,叶超宁却反而越发往这别院跑得频繁。不知不觉,这里竟成了他躲避叶家里繁杂事物、人情冷暖的落脚之处。尤其这对夫妻本来就是有着青梅竹马的感情基础,叶超宁对这世外桃源般的小别院,还有这别院里的女人,又重新找回了如甘泉般止渴般的感觉。
终于,这天,当叶超宁再次因厌烦了叶家里的尔虞我诈,逃到了这别院中时,却见苏明月身着一袭大红色衣裙,正在院中翩然起舞,跳得忘我。
苏明月的舞姿虽不如专业舞娘,但也是自小习之,有她自己的一翻风韵。
而她今天所着的那套红裙,更是衬得她身姿曼妙,清颜红衫,青丝墨染,裙迤飘逸,若仙若灵,仿佛从梦境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