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
喻夫人压根是猜不着儿子在想什么的,拍拍后背,来不及细瞧,说:“快进去,你爸和你彭叔叔在等你。”
趿上拖鞋没走几步,他停在通往客厅的走道里……头上的感应灯还没灭,迎着客厅窗户过于透亮的采光,茶几边的一切瞧起来十分不真切。
像是虚的。
外头一圈蒙蒙的光……
安安静静坐在他们家喻教授身边的圆脸姑娘,也怔忪地望着他,一秒后,捧着刚被斟满的茶杯慌张站起来,手指被茶水烫红一片。
、、、
喻兰洲花了两秒来确定这一切不是幻觉。
喻父也跟着站了起来,朝过道上立着的儿子招招手:“快过来,都等你呢。”
语气有点生硬,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都不如同科室的学生来得熟悉。
喻兰洲把包放在了地上,走过去,站在彭闹闹跟前。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茶几。
目光从她脸上划过,瘦了,原本圆润的线条在下巴收紧,成了个小小的尖,没了从前的笑模样,眉心一抹愁。
“这是你彭叔叔。”喻父做介绍,“这是你彭叔叔的大女儿,闹闹。”
相比之下喻兰洲比女孩镇定多了,对彭父喊了声:“叔叔。”
一双眼回到闹闹这儿,镜片被过亮的光线蒙上一层白膜,瞧不清,只听他低低道了声:“你好。”
曾经那么好的两个人,再见面,只是一句,你好。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对方。
没有心理准备,小姑娘偷偷挺直了腰杆,回以颔首,手在背后攥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胸口里的心脏跳的飞快,终是抬头看了他,发现他的头发长了许多,身上的短袖有点皱,显得风尘仆仆。
她事先并不知道这个喻伯伯的儿子需要坐十几个小时的航班从澳洲特地走这一趟。
喻父虽严厉,但也有暗暗觉得儿子很拿得出手的时候。
比如此刻。
他拍拍喻兰洲的手臂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子,喻兰洲。”
身高腿长,一表人才,最好的大学毕业,留过学,理论手术全能,手里抓着科里的重点项目,底下带一帮学生,人不焦躁,很能沉下来做点事,已经是副高,这些,在他这个年纪,少有。
就是脾气臭了点。
喻父这样觉得。
彭父商场待惯了,先伸出手,喻兰洲赶紧握住,两人的手在空中上下两次,分开后挨夸:“上回听你爸说起你,真是青出于蓝,现在像你这么踏实的孩子很少了,叔叔头回见你,还让你这么长途跋涉跑一趟,没准备别的,往后啊,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着,把自己的私人名片塞到了喻兰洲手里。
喻教授啧了声:“你说这些干什么!阿清你这样就生分了。”
彭爹笑了一下:“收起来。”
喻兰洲听过他在微信里冲女儿撒娇,说自己有大宝贝和小宝贝,听过他笑得那样开心,今儿这一抹笑,泛着忧愁和勉强,叫人心里不是滋味。
他的目光不易察觉地又滑到小姑娘那儿,她低着头,只能瞧见一颗圆滚滚的后脑勺。
闹闹抠着手,没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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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渐秋3
第六十二章渐秋2
饭点比较早, 喻兰洲还赶下午的航班。
喻母将一盆砂锅汤端上桌,摘了隔热手套坐在了闹闹身边,拉着她的手, 带着宠爱:“伯母不会做菜, 你尝尝看吃不吃得惯,实在不行让兰洲给你下面条, 他煮的打卤面倒是还成。”
喻兰洲挨着老爹坐,整好和小姑娘面对面,被点名, 淡淡表个态:“恩。”
闹闹最近吃什么都不香,所以食物好不好吃都一样, 乖乖挨着喻母,轻轻说话:“吃得惯。”
她半点没有从前在家撒泼打滚的活泼样儿, 叫喻母觉得这真真是大家闺秀,很喜欢。
跟彭董事长说:“真羡慕你,有个这么乖巧的闺女。”
那彭爹也是很不客气的,点点头:“我朋友都这么说。”
还不知道这桌上有人见过他哭着撒娇求闺女回家吃年夜饭呢。
大人们拉家常,一开始没怎么提正事, 感觉就像是一次很普通的家宴,吃到一半,喻兰洲和彭闹闹同时弄明白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喻父和彭父年轻的时候是玩在一块, 喻教授大彭董事长一岁半, 两人一块下乡, 返城后把家也安在一处,两人前后脚谈对象,谈的对象彼此也说得来,相互总串门, 直到后来喻家随喻母工作调动去了别处,那时候联系没现在这么方便,两家渐渐就没了联络,彼时喻兰洲和彭闹闹都还没影呢,谁知几年后喻母又服从单位调剂回到了北城,喻家和彭家,忙着各自的生活,生孩子,养孩子,岁月流逝,才发觉自己老了,孩子们都长大了。
又机缘巧合碰到了一起。
彭董事长刚和老哥们吃了一顿饭,家中小女儿就查出了不好的东西。
彭家什么都不缺,他在商场打拼多年,一手建立起彭氏集团,人到中年,最最害怕的是家人有病有灾。
喻教授知道后,立马想到了喻兰洲,专业对口的事。
可两位父亲都没说的很清楚,一个记错了喻兰洲的医院,一个压根就没提到这个彭是彭氏集团的彭。
所以,彭闹闹被老爹带出门,以为面前的喻伯伯就是能给妹妹做手术的大拿;所以喻兰洲进门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彭爹问:“现在在朝阳?”
彭闹闹和喻兰洲同时看了彭爹一眼。
“积水潭。”喻父代为答到。
彭闹闹又和喻兰洲同时看了喻教授一眼。
心里都在想,这俩爹心可真大啊……
彭董事长一听积水潭,放下酒杯,瞅着他闺女。
是喻兰洲先开口:“我们认识……一个科的同事。”
喻夫人一听,又拉住了闹闹的手,问儿子:“刚才怎么不说?”
喻兰洲抿了抿唇。
闹闹抢着话头:“我,我前一段辞职了。”
“巧了这是。”彭董事长在两人脸上遛遛,“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过?”
闹闹:“……”
其实您听说过他……从爷爷家回来跟我生气的不是您啊?
喻教授也放下酒杯,看着喻兰洲。
喻兰洲:“……”
那我就更不可能跟您说了。
、、、
喻母拉着闹闹关心:“怎么就辞职了啊?”
彭父一挥手:“可算想通了,我等这天等得头发都白了,一开始就不想让她念护理,非要去,成天忙,除夕都回不了家团圆,我觉得这样挺好,在家歇歇,想干嘛干嘛……”
然后就说到了伤心处:“本来我们家挺好……她妹妹是个能挑大梁的……”
说着闹闹也耷拉下眼尾。
话题这就挪到了彭静静的病情,在喻家难得一见的和平气氛没持续多久,一下又紧张起来,彭董事长目瞪口呆瞧着喻家父子俩对着他小闺女的病例讨论半天,一个声音越来越大,措辞越来越激烈;一个一直保持很淡却不容忽视的专业鄙视,最后两人齐齐扭头,再也不愿意搭理对方。
彭董事长心中默默:“哇,好厉害!都听不懂!果然术业有专攻,小喻还是胜他老子一招!”
喻夫人眼里有愉快的神情,这么水火不容弩拔弓张的场面在她瞧来是另外一种温馨,三年前最难的时候,家里根本就没声音,一整天都静悄悄。
喻教授看儿子不顺眼,倒是很愿意跟彭家的小闺女说话,朝一直没怎么吭声的闹闹招招手:“来丫头,你再跟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
然后睖了儿子一眼——
你给我好好听着!
这是很专业的事,喻兰洲在专业上永远拎得清,直直看着小姑娘,看她绞着裙边,终于张口,同样看着他,带着哭腔说了句:“妹妹滑雪的时候摔了一下,摔坏了。”
她今儿被老爹带出来就是为了要给传说中能治妹妹的大夫描述当时的情况的,而妈妈在家守着情绪不是很稳定的妹妹。
本来有点儿不放心,不知道对方是谁,怕老爹被人糊弄,可在这里见到他,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她一点一点说的很详细,说他们出发前一点事没有,在新西兰滑雪,这个季节那儿的人太多了,妹妹为了避让偷偷跑到高手道的小孩从半腰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