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承认。
喻岩好气又好笑:“既然是故意的,现在干嘛又背我?看我迟到被老谭骂才是你的初衷不是吗?”
“是。”意料之外的,这次年绍直接回应,“老子根本不想背你,但老子更不想看你笑。”
“啊?”喻岩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刚才不是笑得挺开心吗?”年绍语气讥讽,“有什么好笑的,也分享给同桌听一下啊。”
“……为什么要分享给你?我笑都不能笑吗?”
“嗯,不能。杀人犯的儿子,可没资格笑。”
年绍的声音冷得仿佛大雪将人整整裹住,那句话更像是一把铁锹,不停地很戳在喻岩身上,心上。
杀人犯的儿子,可没资格笑。
喻岩哪里还能笑,他都感觉泪水快要夺眶而出。
不能让眼泪滚下,就只能咬紧下唇,逼回眼泪。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没再说话。
到达教室刚好上课铃响,年绍将他放下,再搀着他走到座位边,他们这架势,任谁看了都得感叹一句同桌情深。
谭丽芳也不例外,当即对年绍有些改观,还准备在讲台上大肆夸赞了他一番,号召大家都来学他。
结果年绍一沾课桌又埋头睡起大觉来,谭丽芳求救似地看向喻岩,却发现他也低垂着头,看上去十分低气压。
两个怪胎。
谭丽芳内心暗暗地吐槽,接着只能用课本来转移不满的情绪。
那一堂课,甚至那一天,喻岩都没怎么听进去课。
因为从进教室打开书本的那一刻起,他就深陷于痛苦之中。
“杀人犯的儿子。”
他的每一本课本的扉页上,都用红笔写着这六个大字。
作者有话要说:
一度想弃坑(对不起,我就是个坑货)
但今天又想写了。
攻前期真的渣,顶锅盖飘走
第8章 第八章
诸如此类的招数日新月异,层出不穷。
在食堂打饭的时候,不是有人故意碰他让他没端稳而倾洒出去,就是能在饭里看到蟑螂或虫子。
F中食堂提倡勤工俭学,一些家境困难的学生便在食堂兼职打饭工作,想来年绍那么有钱,花点钱找人在打饭的时候偷偷放蟑螂轻而易举。
喻岩每周的伙食费只有二十元,一周六天,等于每天三块五,三块钱能吃什么东西?早餐省一点,五毛钱可以买两个馒头,剩下每顿一块五,也只能吃最便宜的素菜。偶尔废品店生意好,许芹香心情好了,给他多个十块二十块,他才会奢侈地打上两个肉菜。
青春期的少年光吃这些铁定营养不良,喻岩身高一米六六,整个人却瘦削得只有八十斤,有时走在狂风中都吃力,仿佛会被吹走。
一开始在饭里吃到蟑螂,喻岩恶心得一周都没吃下饭,身体瘦得越发厉害。不过后来想想,既然是年绍故意整他,那么蟑螂肯定是打饭时放的,只要把蟑螂的那一块饭菜扔掉就可以继续吃吧。
因此,对于每日雷打不动会出现的蟑螂,喻岩越来越面不改色,毕竟生活再苦,饭还是要吃的。
好在他现在有阙星辰照顾,晚上会烧烤店做事时有夜宵吃,发现他瘦了,阙星辰还特意留了用来做筒子骨粉的骨汤,并将最大的筒子骨给他,他每次都说不用,阙星辰却振振有词:“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再不长个等下别人真以为我招用童工,要是你辰哥真被抓起来,你还有地方住吗?”
喻岩只得乖乖吃下,心内对辰哥的感激也日增几分。
如果说外在的打击可以避免,那内在的摧毁呢?
这段时间虽然对年绍层出不穷的明招暗招越挫越勇,但喻岩还是被折磨得身心俱疲,加上兼职烧烤店的工作,他明显感到学习上吃力不少,即使基础好,长时间力不从心还是让他的成绩呈直线下降,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他竟从年级第一直接跌到三十七,也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不止是别人,喻岩自己也难以置信,因为从他踏进学校的这十年来,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他基本上稳坐第一,唯一一次拿了个第二还是因为发烧。
优异的成绩也是他唯一引以为傲的,让他觉得自己不再那么低劣的事。
可是现在,这唯一的骄傲也被全面击溃。
更击溃他的是,明明年绍成天睡觉,考试却高居年级第五。
以前在得知自己的身世那一刻都没有如此刻般对人生无望,落差感和失衡感太强烈,周遭的目光太复杂,再强大再抗压的心脏也无法再承受,人生头一次,喻岩有了想要自杀的念头。
那天,当再次在课桌里看到黏糊糊的饭菜垃圾时,他也没再忍住,把课桌盖板猛地一阖,动静大到足以将正趴在桌上睡觉的年绍惊醒。
果然,年绍抬头,满脸不悦地看着他。
悲愤至极时,人连惧怕都不会有,喻岩迎向年绍的双眼,吐词冰冷:“你有完没完?”
刚睡醒的年绍有些怔愣,待看到喻岩那双刻意发狠的眸子时,顿觉这人应该是被惹毛了,心下不由得泛起几分笑意,脸上也同时覆上嘲讽:“怎么?又受不了了?之前不是挺能忍的么?”
喻岩没心情跟他兜圈子:“你到底想要怎样?这一个月来的羞辱折磨,你就没消一点气么?”
“你也知道——才一个月。”年绍的语气骤冷至冰点,“那之前的十五年呢?”
“所以,你也要继续折磨我十五年吗?”喻岩没好气地讲。
“看心情。但至少在这剩下的高中生活里,我不会放过你。”
年绍的眼底满是认真,认真的厌恶。
“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么?我知道你想摧毁我的人生,但你的招数未免太下三滥了点!”
喻岩也厌恶地回敬,这是下意识的行为,结果后果很严重。
年绍拳头猛地捶向课桌,此时处于午餐后的休息时间,虽然班上大部分人都回家或回寝休息,此刻并没有多少人,但这声响还是引得他们频频注目。
“下三滥?不好意思,对于下三滥的人就要用下三滥的招数。不过……”年绍说着,忽而又凑近他的耳旁,声音低沉又狠戾,“你不想再遭受这些下三滥的招数的话,倒是有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喻岩忽然紧张不已。
“第一种,在全班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世,这样,或许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喻岩瞬间脱口而出,“你疯了!这不可能!”
年绍轻蔑地笑了笑,不问自答地继续:“第二种,我来说。”
“不!不行!求你!不要说……”喻岩几乎快哭出来。
“说不说也得看我心情。”年绍将头埋回手臂里,声音跟随空间的变化有些模糊不清,可那一字一句还是如巨雷般一阵一阵砸进喻岩的心里——
“连你自己都觉得这件事难以启齿,又有什么资格跟受害者谈条件。”
喻岩没再说话。
是啊,他没资格。
年绍早已剥夺了他的资格。
成绩虽然是他唯一的资本,可身世是他人生的底线。
他的资本已经没有了,底线绝不能再让人击垮冲破。
绝对不行。
所以,他只能忍。
可是不管再怎么忍,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躲得了同学老师的目光,一逃开学校,喻岩压抑的心就无处遁形。
到了烧烤店,也无法专心地去干活。
他的失魂落魄太明显,又引起了阙星辰的注意。
“小岩,你怎么了?”不忙的空隙,阙星辰将喻岩拉到一边,关切地询问,“是又受到老师的批评还是被人欺负了?”
一个人难过的时候,别人不管不问或许还能自我消化,一旦当最亲近的人提及伤心事,满腹委屈便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喻岩极少哭,此刻未来得及答话眼泪就决堤而下。
这幅模样自是将阙星辰吓得不轻,他忙拍着他的肩连声安慰:“没事没事啊,哥在这呢,有什么事告诉哥,哥给你撑着……”
喻岩闻言却哭得更厉害,他真的很难过,难过到急需一个温暖的投靠地。
所以下意识地就讲脑袋埋进阙星辰的臂弯里,想说话却半天抽噎得语不成调:“我……我……月考……”
阙星辰倒捕捉到了重要字眼,疑惑地反问:“月考?怎么,成绩不理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