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三秒,他打开了门。
“何律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说着,又瞥了瞥昏昏欲睡的年绍,不悦地问,“他怎么也在?”
“我在酒吧碰见了他,他喝醉了,险些遭竞争对手陷害,本来想把他送回家,但他醉得地址也不说,还说自己没有家是孤儿什么的。”
虽然听到何嘉梨最后那句话时,心有被刀刺了一下,但他还是强装冷漠地说:“你可以送他去酒店,我这又不是收容所。”
“我也想过,但最后我还是决定把他送到这里,个中缘由你应该清楚。”
“我不清楚,你还是送他去酒店吧。”喻岩说着就要关门。
“你知道吗?他刚刚跟我求婚了。”
果然,喻岩停住了动作,惊讶地抬头:“你说什么?”
“明明就很在意不是吗?”何嘉梨说着一边把年绍往里推,“不想让他再耍酒疯到处求婚的话,就将他管好,我虽没那个福气当上董事长夫人,但也不想看到别的女人当。”
“我没……”
喻岩还想否认,但年绍已经被何嘉梨推进了门,年绍高大的身躯直直向他压过来,他不得不伸手抱住。
酒气果然很重。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呀,都十二点半了,赶紧回家休息去。”何嘉梨看了看表,说着就转身走向电梯口。
“等等!”喻岩忙叫住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是他说的吗?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没说。其实在开庭时他那样做我就有些怀疑了,后面中午他说请我吃饭却看到你在公交车站等车,立即就‘请’我下了车,接着又看到他冲入车流,你去拉他……想来你们之间确实应该有很多故事吧。”
“对不起。”
“咳,干嘛说对不起啊?搞得我很可怜似的。”何嘉梨苦笑着说。
“那……谢谢。”
“没关系。好了,真不跟你扯了,刚刚把他带回来可把我累得够呛,接下来就得辛苦你啦!再见。”
“嗯,再见。”
挥手告别后,何嘉梨走到了电梯口。
听到喻岩的关门声,她伪装的笑脸也瞬间垮了下来,心中也被满满的哀怨给充斥。
却只能默默安慰自己:“没事的,梨子,没事的,不就一个男人嘛。还会有的,会有比他更优秀的,而且被这么优秀的男人求婚过,也心满意足了不是吗……”
喻岩将年绍扶到沙发上躺下,年绍一沾沙发就倒头埋了进去,看来睡意很沉。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去卫生间拿水盆和毛巾来给他擦脸。
结果刚浸湿毛巾,年绍就突然弹起而坐,吓了他一大跳。
“你醒了?”喻岩问。
谁知年绍看都不看他,就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像是在找什么。
看来又是新一轮酒疯。
喻岩忙上前制止他翻箱倒柜的动作,尽量柔和地说:“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找日记本啊。”
“日记本?你还写日记吗?”喻岩很讶异。
“是啊,想写的时候就会写……靠,你很机车诶,到底有没有看到我的日记本啦?”
突如其来的台湾腔让喻岩忍俊不禁,想不到年绍醉酒还挺可爱的,与平日正儿八经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好好好,看到了,我这就给你拿。”
喻岩从书架上找了一本崭新的硬皮笔记本和一支笔给他。
年绍接过,重新走回沙发边,一屁股坐到地板上,然后趴在茶几上奋笔疾书起来。
喻岩也走过来,坐到他身边,探头过去想看他写些什么。
谁知年绍一把捂住,不满地扭头睨他,还嘟起了嘴:“喂,你这人怎么这样?老师说过,偷看别人写日记是不道德的行为!你们老师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好好好,我不看,不看行了吧?”
喻岩哭笑不得地回答,一边忙起身离开。
想走到窗边透透气,结果年绍又发声了——
“不行,还是太近了,万一你等下又跑过来偷看怎么办?”
喻岩忙走到餐厅的桌子边坐下。
“还是很近啦!你故意的对不对,就是想看人家写日记对不对?”
对你个头!喻岩很想飙脏话,但又觉得跟一个醉鬼扯皮没意思,只能快步走向卧室,关门之前没忘了问年绍一句:“这样可以了吗?”
年绍歪头伸手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满脸酡红的傻气模样特别搞笑。
关上门后的他再也忍不住,扑在床上捶床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喻岩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把年绍的这副糗样给录下来,以后也好常常用来回味。
说干就干,他立马拿起手机打开门,没有探出头,只是长长地伸出手,举着手机。
录了一会儿,直到手酸才收回。
点开视频一看,发现从录制起年绍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一动也不动。
晕死,白录了。
喻岩有些懊恼,但没有删除视频。
夏夜风很大,他从衣柜里找了床薄毯出来,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年绍身边,给他披上。
本还想继续拿毛巾给他擦擦脸,却被他胳膊下压着的笔记本给吸引住了目光。
虽然偷看别人日记是不道德,但喻岩此刻疯了般地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因而他蹲下身来,轻轻去扯年绍胳膊下的笔记本。
其实年绍只压住了一小半笔记本,所以喻岩轻易地就将它扯了出来。
谢天谢地,他没有醒。
“2017年6月8日晴
妈妈,我好想你
还有喻岩,我……
不,我不配想你
你幸福就好
妈妈,为什么时间不能重来呢
如果可以,我一定不会伤害他
妈妈>喻岩?
妈妈<喻岩?
真他妈难过啊!!!”
因为喝醉,年绍的日记写得跟鬼画符似的,喻岩看了好久才连蒙带猜猜出了所有字迹。
猜出后,泪也不知不觉落了满颊。
看向年绍,他依旧沉沉地睡着,之前是闹腾地像个小孩,现在是安静地像个小孩。
又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绍。
完全无害,返璞归真的年绍。
喻岩也忍不住趴在了桌子上,与他相对,想要更近地看看他。
他瘦了,比半月前见面时瘦了一大圈,纯白的衬衫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明明上次强抱他的时候还精壮有力,怎么一下子瘦得这么快?
他的双眼也凹陷了进去,四周一片青黑。
喻岩情不自禁地伸手往他眉眼处探去,可是还未触及,对面的年绍就忽然睁开了眼,并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吓得连忙将手缩回,仓皇起身准备逃离,不料年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梦中的你也要嫌弃我吗?”
原来他还在醉梦之中。
喻岩松了一口气,没有再逃,而是坐回到年绍的面前。
“我不走的话,你想干什么?”
“我想……我想干的事情有很多啊……比如你……”
喻岩额上划过几道黑线,靠,醉意朦胧下都能开车,这人真是个色胚。
“再胡说八道我真走了。”
“别嘛!别走嘛!”又是黏腻的台湾腔,“聊聊天也好嘛……”
“嗯,聊什么?”
“你在澳洲过得好吗?”
“还行。”
“国外生活习惯吗?是不是特想念家乡的菜?”
“还行,我妈会做。”
“那就好……真好啊……”
“那你呢?”没等年绍再说话,这次是喻岩主动发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能好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出差,一个人守着空空荡荡的大房子,一年365天364天都是一个人,空虚难过的时候,只能疯狂学习,疯狂工作…….妈,我好想我妈……还有你……”
年绍说着说着哭腔渐重,最后完全抽噎起来,泪水糊了一脸。
喻岩也听得心中酸涩满满,但还是略带不满地说:“真的想我怎么可能十年都不来找我?”
“不敢……”
“不敢?”喻岩一怔,这真是个意外的答案,一向不怕天高地厚的年绍也会不敢?
“是啊,我不敢,因为你说过,这辈子都不想看见我,我怕我出现了,你又会躲到更远的地方……”
“……”
“不过,我还是偷偷去过一次。”
“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