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玉自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她回忆中斑驳的背景,也没有想过去打秋风,只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见,还能一起躺在大炕上,一起回忆从前。
许如玉道:“希音,你可别因为失忆就托大。皇上对你很不错,你要惜福。还有,你这性子太绵软,有些事情该争取就得争取。你是卫家的姑娘,什么都不必怕。”
看起来,即使远在这里,她也听说了不少自己的事情。
顾希音心中感激,却央求道:“如玉,你快和我说说,听过我哪些事情……”
她迫切的想要从一个利益不相关的第三人口中了解她错失的事情。
“我听说得也不多,而且什么说法都有。”许如玉道,“我不敢乱说,怕误导你。但是有一条你要死死记住,皇上对你好,你要对皇上好。”
其他的都是虚的,夫妻和睦是最重要的,许如玉的观念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两人说了半宿话,许如玉道:“快睡吧,明日我带着你四处走走,说不定就想起来了。我就不信,好好的人,还能忘记过去的事情?又不是七老八十了。”
听她直爽的话语,顾希音笑了:“好,早点睡吧。”
第二天,许如玉带着顾希音去看了鬼屋,去看望药房的路掌柜,去县城看花船,看张家兄弟卖鱼的地方……徐令则也不往前凑,不打扰她们两人,就在后面默默跟着。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顾希音简单乔装打扮,所以没有被认出来。
许如玉是个直筒子,这一路上问她最多的就是“这个想起来了么”,然而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如玉有几分丧气,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粳米饭道:“算了算了,找哪门子的记忆!反正你还是你,皇上还是皇上,就当你们从来没认识过,盲婚哑嫁,现在开始过日子行吧。”
顾希音垂眸不语。
许如玉干脆放下筷子,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拍着桌子道:“希音,别过了几年好日子你就忘了,你原本和我一样都是村里的姑娘。你要是不遇见皇上,最多也就嫁到县里就顶天了。容启秀是好,可是他不也嫌贫爱富吗?你看皇上对你这么好,你千万别拧,到时候亏的是自己和孩子。你是皇后,你儿子是太子,这落到谁头上不是天大的福分?”
回忆算什么?回忆算个屁!
顾希音笑了,“你总是这快人快语的脾气。我知道的,我只是只能想起你,不见见你不踏实。”
“那现在见到了,踏实了吧。好好回去和皇上过日子,要过得幸福美满,让我老到满口牙都掉的时候,还能吹牛,我是皇后娘娘的手帕交。”
“我,努力。”顾希音嘴角梨涡深深,“吃饭吃饭,你不是最爱吃我做的饭吗?”
许如玉重新拿起筷子扒饭,“是得赶紧吃,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听说顾希音要离开,徐令则还劝她多住些日子。
他能看出来,顾希音和许如玉在一起的时候是放松而愉快的。
“不了,如玉家里也忙。”顾希音道,态度从容,眼中露出几分坚毅之色,“我也该,回去面对京城的人了。”
大道至简,如玉说得很对,就算失去了记忆,她也还活着,也只能往前看。
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所有的责任,她也责无旁贷。
徐令则替她承受了太多,这个痴情到连江山都不要的男人,才是整个事件之中最苦的。
她由衷地道:“九哥,谢谢你。”
徐令则克制住把她拥到怀中的冲动,道:“真是傻瓜。”
他有时候恨自己的犹豫和踟蹰,对着顾希音,他觉得自己可以更亲近些,但是又担心会她会像含羞草一般,碰触一下就会锁上心扉。
顾希音和许如玉告别,后者红着眼圈送她离开。
漫天的尘土,斯人已经远去……
“你告诉她我的事情了吗?”身后传来一个略显稚嫩阴郁的声音。
许如玉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随即凶巴巴地道:“你爹去下地了,你怎么不去!”
“天气太热,我爹让我回来了。”少年道,“你到底提没提我?”
他剑眉星目,和许如玉几个孩子比起来,外貌俊朗了很多。
“提你做什么,她连自己相公都忘了,还能记住你个东羌小鬼?走走走,进来帮我推磨,今日咱们吃豆花。”
少年赫然是当年东羌事变后留下的夏一鸣。
第575章 屠村
徐令则也正在不厌其烦地给顾希音讲述夏一鸣的事情。
“云贵妃离开之后,夏一鸣一直留在中原。因为要避人耳目,我想到了许如玉,便让人把他送了来,既是因为相信她的人品,也想着帮你补贴她一些银子,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地给她银两。”
“我知道吗?”顾希音问。
“起初不知道,但是后来告诉你了,你也经常给她送东西,你们之间的友情一直长存。”
“哦。”顾希音托腮道。
看着她若有所思,徐令则忍不住笑着问道:“棠棠在想什么?”
“想你。”
徐令则:“?”
明明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可是心脏狂跳是怎么回事?
果然,顾希音道:“想你和我说过的话,竟然完全没有一句假话。”
徐令则笑了,眉眼温柔,“我自是不会骗你。”
顾希音想说感谢的话,但是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
——对徐令则来说,客套大概就等于疏离,或许他巴不得自己给他找点事情让他解决。
从响水村到京城不过半个月的路程,徐令则却明显地感觉到,顾希音似乎有意无意地在更接近自己。
这让他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忍不住劝她道:“棠棠,别勉强自己。”
感情上她是个慢热甚至迟钝的人,但是一经认定,便矢志不渝。
“再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徐令则如是道。
顾希音笑着点点头。
“红巾党那边怎么样了?”她开口问道。
在她的意识中,这种组织很让当政者头疼,但是一路走来,徐令则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压力。
“小鱼小虾而已。”徐令则还是这般说。
但是眼看着就要进京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情,把徐令则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为什么绕路了?”徐令则冷冷地问侍卫。
他方向感极强,就算在茫茫戈壁滩里,他都能辨认方向带着迷路的军队出来,更何况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很多遍。
顾希音忽而紧张,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从马车帘子的缝隙偷偷往外看。
年轻的侍卫面色涨红,鼻尖冒汗,显然十分紧张。
“回皇上,路过的洛沂发生了些事情,为了您和娘娘的安危着想,所以这才……”
顾希音觉得不对,改变了既定地行车路线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和皇上商量?
徐令则道:“周疏狂呢?”
周疏狂一直跟着他们,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是也没有缺席。
但是昨天晚上他突然告假,说要去探望个从前的长辈,晚些回京。
既然已经找到了顾希音,徐令则就很好说话地放了他走。
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去办什么事情了。
侍卫见瞒不过去,只能诚实地道:“红巾党在洛沂的一个村里闹事,怕惊扰圣驾,周指挥使听说后已经带人去了。”
“闹事?”徐令则眉眼愈发冷了,“周疏狂倒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先斩后奏。”
侍卫不敢说话了。
不待徐令则继续审问,身后忽然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很快,周疏狂下马拜倒:“皇上恕罪!”
徐令则冷声道:“说!”
周疏狂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明显是顾忌马车里的顾希音。
顾希音却盯着他怀里的包袱,觉得他现在揣着个包袱下跪的样子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难道他这是打扫战场,得了什么宝贝,要来献宝吗?
徐令则刚要下车,就听周疏狂怀中传来小猫一般的哭声,声音细细小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顾希音已经惊呼出声:“是孩子?”
周疏狂似乎叹了口气,然后道:“微臣正想向皇上和娘娘禀告这件事情。微臣回来的路上捡到一个弃婴,看样子不像能救活的样子。但是想着娘娘妙手仁心,便还是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