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躺下歇歇?”温昭道,眼中露出些许自责,“如果我能抱抱你就好了。”
太后勉力坐起来,探身在他脸上蜻蜓点水般碰了下:“你不能站起来,不能抱着我,可是你替我儿子守着江山,是我女儿的亲生父亲,是我此生最坚实的依靠。温昭,我从来不骗你,我们没有轰轰烈烈,甚至此生都无法把我们的关系公诸于众,可是我知道,我离不开你。”
温昭伸手抱住她,拍拍她后背:“我为你做的一切,都不要成为你的负担。你还怀着孩子,不要胡思乱想。”
“嗯,我不会的。我现在只想把我们的女儿好好生出来。”太后一脸幸福,“其实温昭,刚才我都有些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
太后退坐回去,两人十指紧握,“我刚才都有些忍不住,想让希音给我诊脉,看看是男是女了。但是我怕她为难,强忍着没说。”
温昭笑道:“是儿是女都好,我都高兴。若是秦骁在,让她看看也不算什么。可是秦骁不在,咱们还是谨慎些。他的脾气你也知道……”
太后脸上的笑容有短暂凝滞:“你的意思是,我在他心里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温昭好脾气地解释道,“我只是想说,他看重顾希音,咱们别去惹他。之前我还不知道你怎么决定,还想提醒你,千万别对南疆使节松一点儿口风。”
“我知道你说是为我好,可是你这样说,我还是有点不舒服。”太后道,“你把秦骁放在我前面,我也会吃醋的。”
温昭笑道:“你自然是我最关心的了。就是秦骁脾气不好,咱们迁就迁就他。”
“都是给他惯的臭脾气,他说一声就跑,都没有告诉我,我为什么还要迁就他?希望卫国公好好为难他一番,才帮我出气,哼。”
温昭看着她少女般的神情,含笑宠溺道:“他好,卫家好,我们才能高枕无忧。不说私人感情,便是从公事上来说,不动顾希音,那么会得到秦骁和卫家的全力支持;动了顾希音,秦骁和卫家都会反对。和南疆比起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太后眼神极为复杂,半晌后才道:“皇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这些权衡利弊,让我心很累。我现在就想你我能去一处世外桃源,有山有水,有花有酒,有你有我……”
温昭道:“十年之后。十年之后皇上就能够独当一面,我带你去隐居。”
再说顾希音被一个小太监送出宫门,后者一直微弓着腰,十分谦卑。
看到马车,顾希音笑道:“多谢公公,不必相送了。”
但是那小太监却固执地往外送她。
顾希音也没有办法,尤其看他只有十几岁模样,估计在宫里是受欺负的,因此谨小慎微,便由着他去了。
没想到,要上马车的时候,那小太监还帮月见一起扶着她上去。
顾希音愣了下,随即面色如常地登上马车,从荷包里掏出两粒金瓜子递给他:“拿着吧。”
“多谢姑娘赏赐。”小太监显得十分高兴。
马车辚辚而行,很快驶离开了宫城。
月见这才敢开口:“姑娘,太后娘娘怎么说的?”
顾希音深吸一口气:“太后娘娘说让我不要担忧,她会替我顶着。但是我看她气色不是很好……不过应该也没事。”
说完这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张开了握成拳的右手。
白皙的手心中赫然是一卷小纸条。
这是刚才那个小太监扶她上车的时候偷偷塞到她手里的。
月见显然也想明白了纸条的来历,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顾希音一边和她说着家常,问她她娘的身体如何,一边缓缓地把纸条展开。
“小心太后,小心细作。”
四个字,干净简洁,却让月见的脸越发白了。
“……多谢姑娘,我娘的身体好多了,就是一直不好意思,嫌我总回去,耽误了在姑娘面前当差。”
回去之后,月见道:“姑娘,我先发个毒誓,我绝对不是细作。我如果做出对不起姑娘的事情,就让我……”
顾希音捂住她的嘴:“月见,你我之间不必如此。你是我答应后才来到我身边的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的是,那也是我自己眼神不好,我认了。更何况,我知道你不是。”
月见热泪盈眶,然而很快还是担忧占了上风。
她咬着嘴唇道:“姑娘,您现在更难了。”
“是啊。”
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太监是敌是友?
他的示警,是出于帮忙之心还是算计?
如果是前者,小心太后什么,谁是细作?如果是后者,他又是谁的人?
顾希音揉揉太阳穴,表示很头疼。
“姑娘,您对‘小心太后’这件事情怎么看?”月见小心翼翼地问。
顾希音道:“太后?太后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总像隔了一层面纱般。说实话,我看不透。”
太后在她面前没有什么架子,平易近人,会和她说深宫清冷孤独,会和她说内忧外患难以入睡,会在面临危机的时候安慰她……
顾希音觉得,这样掏心掏肺对自己的人,自己向来都当成朋友,真正的朋友。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徐令则的警告还是其他无法描述的原因,她对太后,始终是存着敬畏之心,无法亲近。
而且太后和她说话的时候,明明态度总是和蔼,但是她时不时地就能莫名感受到……尖锐。
“就是尖锐。”顾希音对月见道,“别人,包括将军面前我可能都不会说。既然你问了,我就和你说实话。”
月见道:“多谢姑娘坦诚,其实我也觉得,太后对您似乎有些不对劲。”
“嗯?你说来听听。”顾希音连忙道。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
第246章 月见的剖析
顾希音道:“说实话,之前我一直认为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也有点这么想,甚至我看到太后身体不很舒服的样子,都有点克制不住想帮她看看……”
“您最后也忍不住了不是吗?”月见道,“将军之前告诉我,让我提防温大人伤害您。但是后来我觉得,似乎方向有些偏了。温大人没有什么害您的理由……”
“温昭要伤害我?怎么可能?”顾希音还不知道当初的事情。
“是,将军这么说的。”于是月见把温昭让人害她,所以后来被顾崽崽发现攻击的事情说了。
“不可能。”顾希音断然道,“温昭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这个徐令则,为什么不告诉她?
“肯定另有其人。”她斩钉截铁地道。
温昭待人温和,别说对她,对府里的丫鬟都十分和善。所谓的怕她影响徐令则的理由更是荒谬。
全天下的男人,包括徐令则在内,如果只能选一个“最不可能直男癌”的人,她肯定毫不犹豫地把票给温昭。
“我不了解温大人,但是我觉得从权衡利弊的角度来说,害您或许有小利,但是贻害无穷。别的不说,秦将军的怒火,就不是他所愿意见到的。”
顾希音也好,月见也罢,她们尚且知道徐令则脾气不好惹,难道并肩作战多年的温昭会不懂?
“如果不是温大人,那温大人要护着谁?”月见沉着道。
太后,顾希音心里默默地给出了最可能的答案。
“其次,您进建安侯府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谁做的?为什么秦将军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太后娘娘的懿旨突然而至?”
顾希音若有所思。
太后的态度打消了她的疑虑,她真的没有仔细回想过这些事情。
“那时候太后多忙乱,哪里有时间管建安侯府的事情?排队等着觐见的高品级的夫人有多少都没见到太后娘娘,老夫人如何就能顺利见到了?”
“您真的相信,太后对秦将军的私事一点儿都不知晓,所以才误伤了您?那所谓的从小到大感情极好又是哪来的?”
顾希音想起徐令则那时候那般生气,恐怕是已经猜出了一些吧。
而她之所以没细想,因为对于回侯府也根本不害怕。
顾希音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如果太后娘娘真的不想您和亲,那大可直截了当地拒绝。现在态度含混不清,让您进宫安慰您,岂不是多此一举?”月见思路清晰,“或许是我小人之心,但是我既然受了姑娘的恩,便当事事为姑娘着想,提醒姑娘。我觉得,太后并非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