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依旧在掉落,却远不及荣焉杀人的速度。
见此情景,女子勃然大怒,正要落到地上亲自动手。荣焉却猛地回头,抽出腰间软剑,对准岸芷会馆的房梁扔去。
此剑名为离魂,由能人异士锻造,与其他软剑大为不同。
离魂剑薄如蝉翼,长如细鞭,软似细绸,竟紧紧缠绕住房梁,荣焉借力踏上黑云,左手回身摁住女子的肩膀,右手使力,电光石火间,硬生生撕开了女子脖颈上缝合的伤口,将她的头颅扯了下来。
这是一招完整而漂亮的朔风回雪。
一时间,女子体内的棉花从脖颈的伤口出飞出,被风吹得四散,老翁惊恐的尖叫压在喉咙里,仓皇失措地想要逃跑。
荣焉云淡风轻地抽回软剑,缠住了老翁的脖颈。
分离的四肢、躯干带着淋漓的鲜血,最终都落在了高个儿少年的脚边,荣焉拎着老翁的头颅,稳稳落在了地面。
空中密密麻麻的乌鸦似乎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叼着女子与老翁残碎的尸体,渐渐散去了。
荣焉顺手将老翁的头颅丢给了一只乌鸦。他手上沾满了血迹,面无表情的走到了矮个少年面前,附身摁住了少年的额头。
“此愿已解,此誓已成。八十年后,我来取你性命。”
矮个少年抱着已经昏迷的高个少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资质低,即便是再努力,不能像师兄一样修炼到岁停之境,八十年,平民百姓的一生。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沈昼眠带着沈从越与曲净瑕,姗姗来迟一步。
外面渐渐平定下来后,沈曲二人就带着愧疚之心四处寻找荣焉,却在东街巷口撞见了已经杀红眼的沈昼眠。
“看到荣焉了吗?他在哪儿?”沈昼眠面无表情地向自己的堂哥发出质问。
正邪两道和平已久,这股势力来势汹汹,不明出处,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些人,定然是冲着荣焉来的。
地上厚厚的积血已经粘稠的有些沾脚,荣焉听到了脚步声,漫不经心的回过头,被鲜血浸染的右眼瞳像狸花猫一样竖成枣核状,泛着蓝绿色的光泽。
众人停住了脚步。
“荣……荣焉?”沈从越迟疑着,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哦,是你们啊。”荣焉转过身,眼瞳青绿色泽淡去,又变成了旧时的茶色,“这里已经没事了。”
“外面的傀儡也清理干净了。正在派人清点伤者,安抚百姓。”沈从越松了口气,紧绷的精神突然松懈下来,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着。
“邪道基本没什么损失,都派出去帮忙了。”曲净瑕盯着自己沾血的衣摆,露出一个十分嫌弃的表情,“主要还是屋舍破损严重,后续等官府派人来重建吧。”
“跟我汇报这些做什么。”荣焉不解地偏了偏头,脸上带着不问世事的残酷与冷漠,“你们如何,与并我无关系啊。”
一滴血顺着指尖滑落,砸在他的脚边,溅出一朵猩红的血花。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都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良久不见反应,荣焉不悦地蹙起眉头,“受伤的去包扎伤口,无伤的去核对尸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如释重负,三三两两离去了。
只剩下沈昼眠还像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
“我……”他张口,想说的话却都哽在喉间。
他想说,我没有再次抛弃你,我去找你了,只是走错了路,没能那么快就找到你。
他想说,我会再努力一些,若是再有危险,我定然能马上赶到你身边。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荣焉察觉到了他的失落,踮起脚,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额头。
“你没事就好,走吧,跟我回……唔!”
右眼骤然传来撕裂性的疼痛,荣焉闷哼一声,捂住了右眼。
暗红色的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身上原本被纱布缠绕着的伤口也开始缓慢地渗出瘀血。剧烈的痛感让荣焉头晕目眩,踉跄着向后倒去。
“使……师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昼眠脸色微变,赶在荣焉摔到地上前,稳稳将人抱进了怀里。
冀州城内已满目疮痍。除了两个会馆与寻英台,多数房屋都没了屋顶,坍塌了大半。
尚且安好的百姓开始清扫街道,一盆盆清水泼在青石砖上,没多久就洗回了本色。
空气中还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叫人有些难受。
沈昼眠抱着昏迷的荣焉进入了岸芷会馆。
略通医术的曲净瑕替荣焉把了脉,并未发现有什么大碍,沈昼眠信不过他,硬是折磨着沈曲二人,将正道的神医、邪道的蛊医毒医统统找了过来,一一为荣焉把脉,确定无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瘀血不停的从荣焉的右眼中渗出,身上的伤痕也在源源不断地流出紫黑色的血。沈昼眠拆开了他身上的纱布,找了块软巾,沾了止疼化瘀的药水,一遍又一遍的轻轻擦拭着。
荣焉觉得身体像是雾气一样轻飘飘的,飘着飘着,就飘到了秦淮河岸逼仄的草坯屋里。
外面的牵牛花顺着篱笆爬满了墙,他阿娘坐在窗前,穿着打满补丁的布衣。
她的容颜一如既往的明媚动人,连秦淮河岸最娇艳的花都要自愧弗如。
他生了病,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侧头望见窗外白雾蒙蒙,细雨绵绵。
“阿焉,真高兴你能长大。”
她的笑容谦逊而温和,眉宇间带着花落无声的哀伤,“不管遇到多少危险,你也还是长大了,真好。”
两行清泪从她的面庞滑落下来。
“你不能再陪在阿娘身边了。”
荣焉动弹不得,茫然失措地看着她。
“快些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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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祈华卷八(改)
荣焉悠悠转醒。
他的右眼已经恢复正常。身上斑驳狰狞的伤也彻底消失,只残留了几道少年练剑时留下的疤痕。
荣焉舒展了一下筋骨,认真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被缝合了身体的女子,还有那个老翁……
真正的雾隐山使者,驭凤黯为主,驱白骨次之,朱渐清带走了驾驭乌鸦的能力,而驱使白骨的能力则是连同雾隐山的意志,一起进入了荣焉的体内。
因为意志的存在,荣焉驱使白骨的能力在收取寿命后,可以源源不断地增强,修复当年受刑时留下的疤痕。
荣焉清楚的记得,女子与老翁早已死去多时,那女子身上的伤口还是他缝合的,连针脚都未曾变过。
想来,应当是朱渐清将雾隐山的力量分给二人,所以在他杀将人杀死后,又有一部分的能力回到了他的体内,让他的伤彻底痊愈了。
现今对上朱渐清,胜算好像依旧不是很大。
荣焉在心底盘算了片刻,肚子叽里咕噜的响了起来。
饿了。荣焉委屈地揉了揉瘪下去的肚子,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当了使者也要挨饿。”
也不知道这一次睡了几天。
荣焉赤着脚跑出了门,准备找点吃的。
整个会馆都异常安静,受伤的弟子都在屋内安静的养伤,未受伤的则是在外面奔波忙碌。
曲净瑕不擅长分配管理之事,嘱咐手下之人处理一切后,孤身来到了岸芷会馆,想要看望一下荣焉。
刚踏入会馆,就见到了一个美人。
这美人生着猫儿眼抚形眉,鼻梁小巧挺拔,唇角圆润,明明是个清秀儒雅的相貌,可偏偏眼底眉梢都似氤氲着春水波澜,撩人心弦。
即清且艳。
曲净瑕过去曾听手下说起,归云派的二师兄荣焉容貌清艳无双,却始终无法想象,一个人若是生的清秀,又如何能带上艳色,如今一见这青年,终于是明白了。
他一见美人就容易失去脑子,完全忽视了青年那罕见的茶色瞳孔,还有右唇下略带妩媚风情的小痣。
曲净瑕轻咳一声,摆足了风度翩翩的姿态,摇着扇子走到荣焉面前,彬彬有礼道,“敢问,你是哪派的小公子?年龄几许?可曾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