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注视着沈昼眠,冷漠如寒冰的眼瞳融化些许:“换谁?”
“沈不平。我和兄长陪你一起去。”
岱山。
沈从越上前,轻轻叩响了这座山中宅院的大门。
沈不平是亲自出来迎接的。
三个人怕惊动朱渐清,让他生出提防之心,此刻都易了容。
然而沈不平的目光在看到沈从越的刹那,依旧亮了起来,他半是慌乱半是地将三人迎入宅院之中,像个情窦初开的大小伙子一样毛毛躁躁。
桌案上的糕点与花果看上去都是一等一的贵重新鲜,茶水选的也是沈从越最爱的乌龙冻顶。
沈不平耳尖微红,装腔作势地问道:“不知诸位前来,实在是怠慢了,大公子有何要事?”
沈从越没有动他准备的茶水,指了指荣焉道:“不是我有事,是他有事。”
沈不平将殷切的目光放到荣焉身上。
荣焉直截了当道:“朱渐清在哪儿?”
沈不平愣在原地,半晌歉疚一笑:“非常抱歉,我也不知道大人到底在哪里。”
荣焉眉头一皱,抽出离魂剑直指他的门面,厉声问道:“朱渐清在哪儿!”
他的架势太过骇人,仿佛要把沈不平吃了一般。
“荣焉,算了吧。”沈从越拦住他,“他们可能真的……”
话音未落,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跑过来,在沈不平耳边低语,偶尔泄露出两三个字音,说的大概是归云派灭门的消息。
沈不平听完后,同情地看了荣焉一眼,改口道,“我的确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在我这里等他。”
荣焉的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反手揪住沈不平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等?等什么?等到他把所有人都杀了做成傀儡吗?!”
沈不平的脖子被衣领卡死,喘不上气,一张脸憋的通红。
沈不平到底是沈家的孩子,而且并没有做过坏事,沈从越不忍心他被这样对待,开口劝道:“荣焉,你冷静一下,就算杀了他朱渐清也不会出现啊!”
此刻怒火中烧的荣焉已经听不下任何的话。
他现在只想亲手拧下朱渐清的头,告慰归云派众人的在天之灵。
“使者…咳咳…请您……冷静一下……”沈不平艰难地扣住荣焉的手,勉强争取到一线生机,“您现在的行为,与朱渐清大人别无二致。”
荣焉冷哼一声,随手将他掼在地上,蓝绿色的猫瞳杀意渐起。
“师兄。”沈昼眠轻轻拽住荣焉的手腕,“无刀先生是生是死尚未可知,不如我们再去青州一趟,看看具体情况。”
“……”
荣焉怔怔地看着他,眼中蓝绿色渐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绝望:“如果是朱渐清亲自动手,任何人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这一刻,掩埋在和平表象下的无助彻底压垮了荣焉。他失魂落魄地看着沈昼眠,豆大的泪珠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师兄……”沈昼眠将声音放到最轻,心疼不已地安慰道,“不要哭,我一定帮你找到他,到时候要杀要剐,都凭师兄决定……”
荣焉恍惚地后退半步,躲开了沈昼眠为他擦泪的手,低声道,“我必须想办法,尽快杀了朱渐清。”
即使是同归于尽,也绝不能让他再留在人世。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摇一晃地离开房间。
沈昼眠忧心忡忡地跟在他身后,仅隔半步之遥。
沈不平有些狼狈地站起身,仔细理平衣领上的褶皱,转头看向沈从越:“大公子还有事吗?”
“……无事,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站在哪儿一边儿的。”
沈不平笑而不语。
沈从越并不强求答案,问过之后直接拱手告辞。
“大公子!”沈不平突然出声道,“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就算你我兵戎相见,我也会给你留一条生路的。”
沈从越脚步微顿,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算作告别。
沈不平目送他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良久,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
“大公子,我姓沈,自然就是沈家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很久之前的存稿,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写什么了。
第67章 第 67 章
月色降临。
荣焉打量着手中的枯荣剑,神情若有所思,随即趁着沈昼眠不注意,直接在自己的手腕儿上划开一条口子。
“师兄!”沈昼眠猝不及防,连忙去查看他的手腕。
伤口不深,像一条细细的红线一样,出现在荣焉的白皙的手腕上。
不仅迟迟没有愈合,反而还像模像样地渗出几颗血珠来。
“不用包扎。”荣焉抽回自己的手腕,轻描淡写道,“把端木笙给我叫过来,我有事求他。”
沈昼眠有史以来第一次被荣焉赶出了房间。
端木笙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本来一脸怨气,但是看到沈昼眠难以置信的模样后,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得瑟的神情,仿佛在说:活该,你小子也有今天。
沈昼眠攥紧双拳,险些控制不住打过去。
两个人在屋子里密谋许久,最终以端木笙一脸生无可恋离去为结束。
沈昼眠有些吃味地抱住荣焉,孩子气地不肯说话。
他在试图用年幼时最简单的方式,让荣焉变回最初的模样。
荣焉笑了笑,拍着他的脑袋:“别撒娇。我在办正事。”
沈昼眠眼尖地捕捉到他手腕上扩大的伤口,眸色微沉,面上依旧乖巧:“我没有撒娇,天色不早了,我帮师兄沐浴更衣。”
自始至终没有多问一句话。
荣焉躺在松软的床褥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沈昼眠握住他冰冷的手,仔细替他处理好伤口,又给他掖了掖背角,推门准备找端木笙算账去。
端木笙一眼就提防着沈昼眠来找他麻烦,提前收拾好小包袱,带着荣焉给他的血跑路了。
沈昼眠在府里找了一圈没见到人,问了门仆才知道端木笙跑了,干脆果断地在心中记了一笔,回房躺在荣焉身边歇下了。
十天后,端木笙带着一封信和一把匕首,回到沈府“负荆请罪”。
“一共有两个好消息,你问问荣焉,先听哪个?”
赶在沈昼眠动手之前,端木笙求生欲极强地抢先开口道。
沈昼眠阴沉着脸色,唤醒了还在半梦半醒间的荣焉。
荣焉清醒过来,懒懒地靠在床栏上:“都是好消息,你就长点眼力见儿,说我最想听的那个。”
“行。”端木笙将信递给他,“这是无缘山庄送来的信,巡城马还捎带了一句口信。”
端木笙清了清嗓子,学着巡城马的口气面无表情道:“贺兰与无刀昨日抵达无缘山庄,两人都很安全。”
荣焉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扯开,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一直紧绷的身体总算放松了下来,追问道,“那另外一件好事呢?”
“另外一件好事就是……”端木笙抽出锋利的匕首,反手递给荣焉,“这是用你的血锻造出来的匕首,你可以试试效果。”
荣焉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下。
沈昼眠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荣焉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被划开,心中怒气四溢又不能对着荣焉发火,于是恶狠狠地瞪了端木笙一眼。
端木笙吓得汗毛竖起。
胳膊上的伤口停留了约有一个时辰的功夫,才彻底消失不见。
这就证明,经由荣焉血液改造的兵器,的确能够伤到雾隐山使者。
——自然也可以伤到朱渐清。
荣焉衣服都来不及穿,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趿拉着木屐就要去找沈从越。
沈昼眠拦住他跃跃欲试的脚步,替他穿好衣服:“师兄就不要乱走了,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他们叫过来。”
众人再次齐聚一屋,连沈伯庸都跟着来凑热闹。
“事实就是如此。”
荣焉在演示过匕首的威力后,语气平淡道:“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多放一点血给端木笙,重铸武器也好,制作毒药幻粉也罢,都可以一试。”
沈昼眠心中不愿,却也知道自己无权阻拦,只好吩咐后厨多炖一些补血用的药膳给荣焉吃。
端木笙铸剑的本事在九州算得上一流,当年身为阿灵的荣焉下手没轻没重,折断了沈家的山海剑,内心愧疚不已,摆脱他乔装改扮,以铸剑师的身份帮沈家重新铸造山海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