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山灵只是一道意志,无法离开雾隐山,因此,他需要一个活生生的人,帮他行走世间。
——使者因此而生。
想要成为雾隐山使者,需要反复承受九日酷刑,至第十日时,若还有命在,就可以得到雾隐山灵的承认。
饱受刑罚大难不死的人,才能换来雾隐山灵的恩赐,成为雾隐山使者,不老不死地行走人世。
随着时间的长久流逝,第一任使者开始不满足于自己的权利,他找来一个又一个的人,施加酷刑,等这些人得到恩赐后,直接痛下杀手,夺取能力。
“雾隐山灵的力量日渐削弱,而我当年,就是被第一任使者——朱渐清带走的。”荣焉捂住了自己的右眼,眉头紧蹙,“我没有死。或者说,我死了,又活了。”
沈昼眠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销声匿迹。
“当年,我趁朱渐清懈怠之时,放跑了护送我的师兄弟,还有那个魔宫的孩子。朱渐清恼羞成怒将我杀死……等我醒过来时,雾隐山灵的意志与我融为一体,山中竖起了天然的屏障,朱渐清再无法进入。”
“那些刑具皆是雾隐山灵所化,朱渐清离开了雾隐山,再无法为祸他人。但是事情似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又出了意外?”沈从越问道。
“嗯……也不算意外……”荣焉摸了摸下巴,“说起来,这似乎与我也有些关系……”
曲净瑕已是满头雾水。
“依据雾隐山的规则,凡许愿者有求必应,可一旦愿望达成,许愿者就要用自己剩余的寿命作为代价……”荣焉仔细回忆了一下,“三十年前,我拿走了扬州云歌门掌门的性命。”
云歌门满门皆是女子,掌门宋云落更是江湖出了名的大美人。
曲净瑕不由得咋舌道,“好好的美人,说宰就宰了,可惜,可惜。”
“很可惜吗?”荣焉不解,“她的美貌是雾隐山给的,她原来长的不算好看,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拿生命换美貌。她躲到深山老林,我废了很大的劲儿才找到拿到了她的寿命。”
沈从越忍了忍。
沈从越没能忍住。
他开口道,“敢情三十年前扬州死在野外的那个掌门,是你杀死的?”
“不是杀死,是拿走了余下的寿命。”荣焉认认真真道,“近五十年来意外死亡的人,基本上都是被我拿走了寿命。”
“那嵩山派掌门……”
“不错。也是我。”
沈从越:“……”这种事情就请您不要引以为傲了!
见两人神色有异,荣焉正色道,“雾隐山不会随意取走人性命。也不会哄骗别人许愿。一切愿望的实现与代价,许愿者都是知道的,就算他们不知道,我也会事先说明的。”
沈曲二人这才收回诧异的目光。
荣焉继续道:“从这以后,云歌门就彻底消失了。”
沈从越瞳孔微缩:“消失?不可能啊?云歌门归属正道,根据当时地方上报,云歌门只是解散了而已。我当时还派人前去按照画像一一对应,并没有问题。”
曲净瑕是凭借实力坐上的邪道教主之位,他不擅长管理,也不擅长记事,但是十分擅长记美人。
云歌门女子个顶个的娇俏可人,听了两人的对话,曲净瑕仔细扒拉了一下自己那没二两重的脑子,突然开了口:“沈兄,不太对。”
沈从越疑惑地看着他。
曲净瑕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比划道,“我与你核对云歌门的弟子的画像时候,曾经觉得有点奇怪。可是随后我就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昂,大概,还行吧,脑阔子昏昏沉沉。
第7章 祈华卷六(改)
“这种事你也能忘?”沈从越难以置信。
“……别打岔,听我说。”曲净瑕白了他一眼,语速缓缓道“我修习傀儡幻术,长年与尸体打交道,因此对活人的气息十分敏感。现在仔细想想想起,我在面对云歌门的弟子时,感觉她们并不像人,更像是……”
曲净瑕顿了片刻,苦苦思索,而后一捶掌心,恍然大悟,“更像是提线木偶!”
荣焉托腮轻笑,“是了。我也感受不到她们身上的活人气息。在门派宣布解散后,她们明面上是各奔东西,实际上,是彻底失踪了。”
沈从越彻底呆住:“……你是说,她们已经,死了?”
“不清楚死没死。”荣焉安慰地拍了拍沈从越的肩膀,“再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这些年来被我取走寿命的人,不出十天,他的朋友、亲人以及门派,都会这样离奇失踪。”
荣焉颇为同情地看着沈从越,“而且,近几年,失踪的人越来越多,我追查了很久,没能找到他们的下落,我猜,朱渐清可能要动手了。我本以为会是这次的祈武大会,但是现在看来,我猜错了。”
“!”沈从越骤然想起还在路上的嵩山派,脸色一变,“嵩山派的人……”
“咚咚咚——”
巨大的敲门声惊醒了正在聊天的四人,沈昼眠自觉地开了门。
来找荣焉的顾维愣了片刻,对着沈曲二人行了礼,道:“既然二位也在,在下就一同告知了。今日是我师弟陆桓的诞辰,归云派在知味楼邀请宾客,还请二位赏脸前来。”
荣焉拄着腮帮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顾维。
“荣焉,师父说,你一定要到场。”
“啊——知道了——”荣焉拖长了声调,言语间满是不情愿。
顾维被他的态度堵住话头,匆匆忙忙转身离开了。
沈曲二人转而将目光投在了荣焉身上。
“好了,别看我了。事情该说的我都说了,二位还是提前做好准备,防止被打个措手不及吧。”荣焉对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至于庆生宴,二位先走一步,我马上就到。”
“……”
还在茫然状态的两人面面相觑,怀揣着一种莫名的使命感,沉重地离开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沉默不语沈昼眠开口,目光逼视着荣焉,“你,还是荣焉吗?”
“……是。”荣焉思考了片刻,郑重的回答,“但也不是。”
沈昼眠面色不善,似乎只要荣焉说错一句话,他就会立刻扑上来切断他的喉咙。
“这具身体与雾隐山的意志融合,就是一杯水里融进了一颗糖果。糖水也是水,但也不再是最初的水。”
提及过去的事情,荣焉的神色有些疲惫,“过去的荣焉,温顺善良,隐忍宽厚……我不如他。”
短短几句话,将岁月深处的人彻底割裂开来,一半沉入泥沼,一半归于浮世。
沈昼眠手指微动,突然生出一些冒犯的想法。
他想把荣焉纳入怀中。
荣焉对此想法浑然未觉,自己缠好右眼,打了水洗净脚,踩着木屐咔哒咔哒前往知味楼。
临走前还踮脚拍了拍沈昼眠的头:“乖,好好看家。”
知味楼取自食髓知味,在东街入口,再往里面走,就是冀州出名的花柳巷。
在一众皮肉生意的打压下,知味楼凭借出色的厨艺,承包了这条街上所有的饭菜生意,很多人在欣赏过花柳巷中的美色后,都要前来知味楼品尝菜色。
花柳巷与知味楼,在这无形的默契中奇妙地和平共处了近百年。
陆桓的诞辰日很巧妙,就在祈华大会最后一天,因此每隔十年,归云派都会在知味楼宴请宾客,共同为陆桓庆生。
——这是荣玉摧在变相的告诉江湖众人,陆桓对他的重要性。
荣玉摧坐上掌门之位,并不是因为他天赋好武功高,而是因为他长袖善舞,为人处世精明圆滑,他自己天赋不高,因此也不喜欢天赋同样差的儿子,对顾维和陆桓倒是一等一的好。
宴会因为荣焉的到来,一时有些尴尬。
荣玉摧重伤未愈,精神头不足,顾维压着陆桓不许他惹事儿,沈从越和曲净瑕被两道掌门围着,已是招架不来。
见此情景,荣焉识趣地坐在角落,没一会儿,四个归云派的弟子偷偷摸摸蹭了过来。
“二师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大郎,后来改了名字,随你的姓氏,叫荣期。”一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弟子憨声道。
“二师兄,我是四郎。”
“我是十七娘,现已改名为荣晴。”
“二师兄还回来吗?我想吃你做的桃花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