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玉摧虎着脸道,“桓儿,不要恃宠而骄!我疼你也是有限度的!”
“行。”陆桓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手臂,“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了。”
他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全然忘记了尊卑和礼仪。
陆婉娘又岂是那种任人宰割欺辱的人?
“啪——”缠绕在陆婉娘腰间的长鞭破空抽出,带着倒刺的鞭身狠狠刮擦过陆桓的右脸。
陆桓怒气上头,猝不及防,只觉得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伸手去摸时,竟摸到了腥甜滚热的鲜血。
“啊——!”陆桓痛苦地尖叫着,捂住自己的右脸,疼得倒在地上打滚,“我的脸!我的脸!师父,我好疼!”
围观弟子见到事有不对,机灵的跑去找顾维。
荣玉摧觉得大脑仿佛被雷击中,无动于衷地注视在地上打滚的陆桓,浑浑噩噩中觉得脑海中的情感都仿佛蒙上一层纱布,看不清摸不透,一切都凌乱不堪。
陆桓觉得自己快要疼疯了,他在地上拼了命的打滚儿,衣服上沾满了泥泞和桃花,却依然止不住脸上针扎般的刺痛,他沾满鲜血的手求救似的伸向荣玉摧,在久等不得回应后,再次疯狂地尖叫起来。
“陆桓!”
顾维步履匆匆赶来,见状连忙将陆桓抱到怀里,遏制了他疯狂的举动,“冷静一下,不要乱动,我带你去山下找大夫,冷静点,陆桓!”
他几乎压制不住全力抵抗挣扎的陆桓,迫不得已抬手将人打晕。
荣玉摧依旧木然站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
顾维叹了口气,感觉一切都乱糟糟的。他下意识地去寻求荣玉摧的指示,却发现自己的师父像是灵魂出窍一般毫无反应,只好自作主张抱着陆桓下山求医。
雨后的青州城空气清新,景色宜人,大街小巷的青石板被冲刷的干净,透着被雨水浸润后的澄澈。
顾维怀抱着昏迷不醒的陆桓,抵达青州城内最大的医馆——悬壶药馆。
打杂的小药童拿着账本,正在汇报四月分药铺的的支出与收益,端木笙掰着指头算了算,觉得赚的钱还够他在外面吃糠咽菜的漂泊两年。
顾维气势汹汹闯入医馆的时候,端木笙险些以为早上偷听之事败露,他是来砸场子的,定睛一看,发现他怀里还抱着满脸是血的陆桓,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来杀他的。
陆桓脸上的伤十分严重,巴掌大的伤口被硬生生刮掉了一层血肉,端木笙替他上了药后,语重心长地对顾维道,“不留疤痕是不可能的,如果接受不了,那就出门右拐,有个卖面具的店铺,做工精细,童叟无欺,带着特别漂亮。”
他话中敷衍意味浓重,顾维攥紧了拳头,忍辱负重地跑去买了张白玉面具,回来后,拿上端木笙开的生肌膏,抱着陆桓离开了。
二人的背影转瞬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端木笙收了银子,屁颠屁颠跑到风沙渡客栈,推开了荣焉的房门,“荣小焉!快来!有八卦!”
荣焉手里拿着炸的金黄酥脆的鸡肉块,正要喂到沈昼眠的嘴里,闻声不满道,“你这什么毛病?怎么进人房间不敲门?”
端木笙摆摆手,豪迈地坐下来,“咱都是熟人就不讲那些繁文缛节了。”
沈昼眠叼走了荣焉指尖的鸡肉,咀嚼过后,慢条斯理道,“我觉得该讲还是要讲的。”
端木笙立刻怂道,“对,该讲,下次一定!”
“……”荣焉敲了敲桌子,不耐烦道,“说正事。”
端木笙立马清了清嗓子,一口气道,“刚才你们归云派大师兄顾维带着陆桓来我药铺了,陆桓不知道被谁打的右脸没了层皮肉,毁容了!”
荣焉一愣,“毁容了?”
“没错!”端木笙打了个响指,“除非向你许愿,否则他的脸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谁打的?”
“看伤口痕迹,像是带着倒刺的鞭子刮的。嗯……应该是陆婉娘。”
荣焉陡然来了兴趣,“你是说陆婉娘把自己儿子的脸毁了?”
“对。完全可以确认就是如此。”
“那陆桓什么反应?”
“他没反应。”端木笙拿了块鸡肉边吃边道,“被打晕了,八成疯魔时候顾维打的。”
荣焉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行,干的不错,知道他们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退下吧。”
“……”
端木笙自认为他不是做赔本买卖的人,走之前把满满一盘的鸡肉块都带走了。
荣焉打了个哈欠,困顿地揉了揉眼睛。
沈昼眠柔声哄他睡着后,提剑推门去了端木笙的房间。
一盘香酥鸡肉块下肚,端木笙已然圆满,躺在床上摸着自己鼓溜溜的肚子,正要感叹一番,就听见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了。
“沈沈沈……沈昼眠!”端木笙惊坐而起,“你来干什么?!”
沈昼眠堵在门口,冷漠道,“你带走的那盘鸡肉块,是师兄特地给我做的。”
“!”卧槽?!就因为这个?!
端木笙咽了口吐沫,觑着沈昼眠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还,还挺好吃的。”
沈昼眠握剑的手紧了紧。
端木笙顿觉毛骨悚然,忙不迭道,“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抢了您的吃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沈昼眠冷哼不语。
端木笙吓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荣小焉,你在干什么啊?!你家狼崽子跑了能不能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端木笙:有的时候,我可以放弃求生欲。
今天去拔立世牙,估计会很疼。我提前发了,省的我疼忘了。
第40章 青州卷五
见恐吓起了效果,沈昼眠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丢到床上,道,“再去归云派听听墙角,那个陆桓有什么倒霉事儿,直接过来告诉我师兄。”
你们两口子什么毛病啊?!端木笙眼泪狂涌,痛哭流涕道,“祖宗!那是归云派!归云派!天下第一宗门!”
“你怕什么?沈家亦是江湖第一世家。”
“那能一样吗?!”端木笙愤然道,“归云派肯定不会找你麻烦!但是他会派人追杀我啊!”
“追杀你的人那么多,也不差这几个。”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人干的事儿您一样不沾,狗干的事儿您一样不落。
端木笙绝望地抱着被子缩在墙角,进行着无声的消极抵抗。
沈昼眠稍稍反思了一下,道,“此事过后,你若真被归云派追杀,我可以破例将你纳入篡阁的保护之下。”
“我信你个鬼!篡阁都要你来保护!”端木笙崩溃道,“你就是看不顺眼想害我!”
……你说得对。沈昼眠心里想着,面上正色道,“我连偌大的篡阁都护得住,还差你一个吗?”
端木笙被说服了,他战战兢兢地拿起银钱揣进怀里,“成交。”
沈昼眠目的达成,心满意足离去,临走前又杀了个回马枪,问道,“你为何如此怕我?”
本已放松下来的端木笙浑身一个激灵,在撒谎敷衍和坦白从宽中摇摆不定,最终道,“三十年前,兖州岐琼楼……我当时,躲在他们家祠堂的佛像后面……”
沈昼眠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端木笙一退三丈远,“你冷静点!我又没说出去!没人知道那是你做的!你放心!我嘴巴可严实了。”
说完郑重地点点头,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沈昼眠淡然道,“就算你说出去也不碍事。他们本就该死。我只是不想让师兄多心,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
他可太明白了!
不就是担心自己嗜血成性,怕被荣焉发现挨骂吗?
沈昼眠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荣焉睡觉就跟猫一样,再过一会儿就要醒了。
荣玉摧坐在房中头疼欲裂,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了。
他看到陆桓容貌被毁的刹那,只觉得天灵盖被锤子重重敲了一下,周身麻痹而动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的一切都像是皮影戏,他明明身在其中,却又恍如隔世。
以至于周遭看戏的弟子散去后,他还木然站在原地,许久后,才迈着僵硬的步子,行尸走肉般回了栖松院。
他好像……是要回来与师父说明他与晴歌成亲之事,准备离开归云派的。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他为何还在此处?晴歌已经有了身孕,现在是何年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