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让禁卫军用石灰在地上洒了一条直线出来,众人沿着那条线把火药放好,再由专门的匠人把火药捻子拧到一起,做完这一切,沈柏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亮就准备点火,师爷站在旁边吓得脸色一白,一时忘了尊卑,拉住沈柏的手问:“沈大人这就要炸山了?”
沈柏偏头,冲师爷挑了下眉。
小爷都让人把火药摆好了,不炸山难道是怕火药发霉了摆出来晒太阳玩儿?
师爷额头冒出几颗亮晶晶的汗珠,干巴巴的笑笑:“沈大人,开山动土是大事,好歹得有个祭祀仪式吧,若是惊扰了山神该如何是好?”
沈柏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似乎觉得师爷说得有道理,叫了一个禁卫军去买祭祀用的香烛,禁卫军很快回来,沈柏装模作样的找了空地上了炷香,然后又准备点火药,师爷眼皮狂跳,再次抓住沈柏。
沈柏疑惑的看着师爷,师爷眼珠乱转,没想到好的理由,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沈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让禁卫军先带着玄音他们去吃饭。
早就过了午时,朝廷答应好的一日三餐可不能亏了大家。
其他人离开,山包上很快只剩下沈柏、师爷,两个禁卫军和两个衙役。
沈柏眉头微挑,示意师爷放手,师爷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说:“火药不是闹着玩的,沈大人千金之躯,亲自点火恐怕有些不妥吧。”
旁边的禁卫军替沈柏说:“沈大人在京中就喜欢点炮仗玩儿,还从来没点过火药,这次就是想趁机玩玩儿,况且有我等护着沈大人,师爷不必担心。”
师爷眼角抽了抽,万万没想到沈柏原来是这样的人,却还是好心劝阻:“火药与炮仗不同,这种东西威力太大了,稍有不慎便会炸伤人,沈大人万万不可冒险,若是在瀚京出了什么闪失,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师爷既然知道担不起责任?为什么还敢隐瞒真相不报?”
禁卫军变了脸色,厉声质问,师爷肩膀抖了抖,愕然的看着沈柏,那禁卫军直接捅破:“这些火药里,有一半是双引线,说明威力比原本预计的要大一倍,别说在这座山包上炸个水渠出来,就是把这个山包夷为平地都足够了吧。”
师爷和身后两个衙役皆是一脸震惊,那两个衙役沉不住气,眼看事情败露,立刻跪下磕头求饶:“沈大人饶命,这都是老爷的命令,属下只是听命为之,也是迫不得已。”
师爷原本还在想法子抵赖,两个衙役一求饶,所有的事情就板上钉钉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师爷后背一阵阵发寒,那御林军说:“师爷不必如此害怕,今日沈大人愿意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话,便是想为师爷指一条明路,师爷可愿听听?”
师爷脑子乱糟糟的,没想到眼前这个只有十四五的少年早就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师爷想好了吗?”
禁卫军催促,师爷一下子回过神来,对上沈柏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头皮发麻,腿一软,也在沈柏面前跪下,说:“愿听沈大人指教。”
那禁卫军说:“师爷既然想走明路,不如先把魏大人的计划说一说吧。”
师爷知道沈柏是有备而来,擦擦额头的冷汗,如实道:“沈大人是太傅独子,又是奉命到漠州治理水患,沈大人若是直接被炸药炸死,朝廷肯定会彻查此事,难免会露出马脚,魏大人便特意让人加重火药剂量,想让沈大人在炸山修渠的时候,炸死几个百姓,引发众怒之后,煽动百姓围攻沈大人,不管沈大人是死了还是伤了,为了平息民怨,陛下也不会在此事上过于纠结,况且……”
说到这里,师爷有点迟疑,禁卫军追问:“况且什么?”
师爷不敢支吾,连忙回答:“况且城中百姓都知道,沈大人到漠州之后,一直带着男宠在城中花天酒地,根本没有认真办陛下交代下来的事,百姓被炸死许多都是沈大人失职在先,沈大人就算出了什么事,在别人眼里也是活该。”
人言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它可以随意地攻击任何人,也可以被任何人利用煽动,魏巡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这和沈柏猜想得差不多,她点点头,那禁卫军便对师爷说:“蓄意谋害重臣之后,其罪当诛,师爷不管有没有参与此事,知情不报也是要同罪论处的,这一点相信师爷也是心知肚明的吧。”
师爷连连磕头认错:“属下知罪,求沈大人恕罪!”
禁卫军说:“师爷要想活命其实也不难,魏大人做了这种事,总要有人指认,只要师爷到时愿意随沈大人回瀚京说明真相,师爷不仅不用掉脑袋,还可以在瀚京谋一个好职位,师爷觉得这个买卖如何?”
这个买卖当然好极了。
师爷待在漠州,给魏巡做牛做马,到最后也就只能是个师爷,可去了瀚京就不一样了,他能结识无数权贵,还可以得到无数升迁的机会,发展出无限可能。
师爷当即做出选择,坚定的说:“属下愿唯沈大人马首是瞻!”
沈柏带着师爷和两个衙役退到沼泽地旁边一处高地,禁卫军在箭镞上裹上浸泡了桐油的布,用火点燃再射到山上。
引线被点燃,然后轰隆的巨响伴着磅礴的飞石炸开,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轰鸣。
拦在北通河和沼泽地之间的山包被炸开,巨石滚落之后,一道缺口出现,河水奔腾而至,卷裹着砂石争先恐后涌入沼泽地,浸润这片千百年来都被嫌弃的荒芜之地。
吃过午饭的禁卫军带着那些应征的义工回来,站在沈柏身边的禁卫军高声对他们说:“这片沼泽地很快会变成水清草绿的湖泊,周围的土地也会被开垦变成良田,今日来应征的所有人,无论是否为自由身,无论贫穷贵贱,均可分得湖边良田十亩,水渠修成之日,便是田契发到各位手中之时!”
十亩良田对一个平头老百姓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所有人都被这个馅饼儿砸得回不过神来,半晌有个老实人弱弱的问:“这位大人说话能作数吗?若是你走后,朝廷不认账要收回这些田地该怎么办?”
那禁卫军说:“这些田地的分配会呈到御前,加盖玉玺,带水渠建成之日再下发到漠州,各位可以不信大人的话,总不会连陛下也不相信吧?”
第141章 喜欢就得娶回家!
腊月十三傍晚,正在远烽郡城楼上打盹儿的守城官兵冷不丁看见有大队人马踏着滚滚飞扬的尘土呼啸而来,没人接到通知说朝廷会派人来,全都被这股来历不明的兵马吓到,手忙脚乱的关上城门,拿起弓弩瞄准城下之人。
一行人到了城楼之下勒了马缰绳,一个穿着铁甲黑袍的人骑马上前,城楼上的官兵扯着嗓子问:“来者何人?”
那人高声应答:“镇国公世子奉旨前来,替陛下犒赏国公麾下戍守边关的将士!”
恒德帝待镇国公不薄,镇国公回京之前,冬日的粮饷便比往年多了大半,已是犒赏过军中将士,怎么镇国公前脚才走,陛下又专程派了世子殿下前来?
守城官兵面面相觑,都觉得有点不正常,正犹豫着,城楼之下,穿着银甲披着红色披风的顾恒舟拉弓搭箭,不偏不倚的将那支箭射到城楼正中央的旗杆上。
箭上绑了一块金灿灿的腰牌,腰牌随着箭尾的震颤轻轻晃动,上面的“顾”字却分外显眼,周围有精致的雕花,刻着顾家的家徽,与城楼上的军旗图案很是相近。
守城官兵一下子便认出这是什么,忙不迭的让人打开城门,然后派人拿着腰牌马不停蹄的赶去郡守府。
厚重的城门吱呀一声打开,百户长带着人跪在两侧,高声喝道:“恭迎世子殿下!”
顾恒舟目不斜视,带着数百禁卫军浩浩荡荡的进城。
天已经快黑了,天气突变,寒风乍起,怕是会迎来一场暴雪,城中街道空荡荡的,只偶尔有几个路人行色匆匆的走过,空气中隐隐还有股浓郁的药味,偌大的远烽郡,形如空城。
顾恒舟神色冷肃,带着人在城里转了一会儿,郡守叶明山便带着亲信赶来迎接,到了跟前,立刻翻身下马朝顾恒舟跪下,扬声道:“远烽郡郡守叶明山,拜见世子殿下,下官迎驾来迟,请世子殿下恕罪!”
叶明山来得很急,说完话气息都是喘的,他身后的亲信也是惊魂未定,怎么也想不到怎么陛下大寿过去没多久,世子殿下就从瀚京到了远烽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