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白氏集团总部的电脑……但是也说不定。”
水清纱的声音更轻了,薄得像是蝉衣一般,在拼命地翕动:“许师傅,你知道更准确的答案的吧?你以前曾经是那么厉害的黑客。”
“是的,我知道。”老许低下了头,“虽然有几层遮掩……但我发现了。”
“这台电脑的位置,在白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
刷地一声,水清纱的心脏从高空下坠了。
“纱纱?”老许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水清纱摆摆手,她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如果不是老许扶了她一下,她就摔倒了,“我没事,真的……”
“你不要回去了。你就在我店里,今天我让我老婆把客房收拾出来,你想住多久都行——说真的,我们一直都觉得你这段婚姻不行!”
老许没有参加过那场婚礼,但他也听说过的,并一直在为自己的好朋友水父居然只能坐在后排愤愤不平。
“不,我必须得回去,”水清纱哆嗦着嘴唇,脸色惨白,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因为我还得确认一件事。
***
“搞定了。”
白朗看了看已经打印出来的企划书,再次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之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总裁办公室外,已经没人了。大家贴心地只留了一盏灯,让总裁大人可以不至于摸黑——这也是白朗要求的。他讨厌光明几净地浪费电,也讨厌领导不走下属就不走地拖时间。
白朗将企划书放进了手提包,大步走向地下室,将车开了出来,然后开向了江边的一个地方。
渝城不冷,即使是冬天,只要不下雨,温度就还能忍受。不过,就算不能忍受,只要火锅好吃,大家也愿意到江边吹风。火锅就是渝城人的命。
江边遍地的饭馆中,其中一家人声格外鼎沸,排队叫号都排到两个小时之外了。虽然装修是最不起眼的,甚至有些破旧,店面也小,但大家还是挤破头了也要吃,忙得老板团团转。
“阿朗!”
白朗正在门口踟蹰,闻言迎了上去:“爸,我是不是打扰了。”
“没有,”水父激动得胡子都抖得起来,他赶快放下手上的活,手在围裙上无措地擦着,“不好意思,我这……”
“生意好是好事啊。”白朗笑道。
“是啊,是啊……多谢阿朗了。”水父擦了擦眼睛,结果被手上的辣椒弄得眼泪更多了,“托阿朗的福,我们下个月就能把钱还给阿朗了。”
“你们慢慢来就好了。而且,是你们火锅好吃啊,我听下属团建,很多都说要来你们家吃。”
“还是阿朗好啊……”水父停顿了一下,“我忘了!我马上拿给你!”
“不急的。”
水父急匆匆地回到了内屋,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袋子,交给了白朗:“我放在最里面的,包了几层,旁边还有香包,绝对不会有火锅味。”
“谢谢您。”
“你专门为了纱纱跑一趟买她最爱吃的巧克力,我们怎么能不帮你呢。”水父很感慨地说。
白朗早上专门从公司跑了出来,就是为了去江对面的那个步行街买酒心巧克力——那家店的老板脾气很大,嫌冬天渝城呆得不舒服,要去海南过冬了。白朗买了一大袋,本来想直接带回家,但突然又有点事,便将巧克力就近放到了水父的店里,约好晚上再取回来。
江边车不能长停,白朗拿着巧克力回到了车上,水父非要送他。
“爸,”快上车的时候,白朗看向水父,“下一次婚礼的时候,你来吧。”
“下一次婚礼?”水父有点惊讶。
“很快,我应该会和纱纱再办一次婚礼了。”白朗说,“到时候,您一定要坐主座。”
说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白朗笑了起来。
水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欣慰地说:“好。”
白朗开着车离开了。
江边的晚风吹着,还有星点的城市倒映在江中,泛出了一片红,美得像是印象派的油画一般。白朗哼着歌,心情越来越好,满脑子已经被美好的未来所填满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巧克力,戒指,还有那份他想要交给纱纱的礼物……他的求婚,一定要是最郑重的、最有仪式感的。
上一次结婚的时候,当时他心里有怨,全程都极度地非暴力不配合,根本不上心,或者说,是牟足了劲想要气纱纱……真是幼稚地可笑。
他再也不要那样了。
虽然一切的开始都是意外,但是往后的每一天,他希望都会是他们两个人圆满的纪念日。
他要再一次结婚了。
白朗忍不住笑出了声:“结婚真是太好了。”
小区到了。抬起头,望向那幢豪华住宅楼的顶楼,上面已经有了暖黄色的光。是他和纱纱的房间。
“纱纱已经回家了啊。”
白朗自言自语着,轻快地走进了住宅楼,摁亮了电梯,输入了指纹,打开了自己家的门。
纯黑色的房间,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暗。除了二楼的主卧室有着一点光泄露出来,什么都没有。
白朗有点疑惑,他走上了二楼,脚步将木质楼梯踩出了足以划破夜色的声音,沉闷又难听。
“纱纱?”
没有人回应他。
白朗推开了门。
水清纱站在一片狼藉里,背对着他,背在不停地颤抖。
床头柜的最底下,有一个小柜子被扯开,露出了里面被打开的手机盒。白朗看到那个手机盒,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水清纱转过身,嘴唇毫无血色:“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她的手中擎着一个手机,那手机闪着光,上面显示着藏在手机一个文件夹里的应用。是一个内容传输应用。可以将手机主人的行踪用摄像头完全记录下来,并传送给另一方。
那是他最早买给水清纱的那部手机,被他当时随手放在了床头柜的最底层,并在之后的岁月里,完全抛在脑后了。
白朗望着水清纱,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退却。
水清纱也是完全相同:“请给我一个解释。”
“我……”
“给我一个解释,好吗?”
“……”
漫长的沉默之后,男人低下了头,为自己无法直视女人悲伤的眼睛:“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对不起,全是我的错。”
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然后,在一瞬之间倾泻而出,将血管填满,将夜晚填满,将所有美好的过去全都填满,最终活埋。
Fallin' Fallin'……
她又一次被他骗了。这一次,被骗的时间不是夏天,而是五年后的冬天。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啊。
第49章 049
天花板的颜色是难闻的;排气扇的声音是黑黄色的;仔细听一下, 空气中飘着了尖锐的味道,让任何睡眠中的人都——
“啊!”
只能惊醒。
水清纱猛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电钻冲地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 绕梁三周,绝不断绝。很显然, 这附近正在修地铁。
水清纱揉了揉太阳穴, 一晚没有睡好的神经正在拼命地跳动着。她很希望能有一种大梦初醒、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什么都记不得的效果, 但这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在一夜失眠之后, 所有事情就像是电影拷贝放映一般,要多清晰有多清晰。
她记得自己当时在老许那里看到了窃听的证据,想起在那之前,白朗曾经送给她一个手机,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收了回去。她之前打扫卫生的时候见到过那个盒子,当时没在意, 只当白朗懒得扔旧手机。后来她冲了回去, 连李叔的车也没坐, 是跑回去的。她回到了家,打开了卧室的门,找到了那个盒子,很轻易地找到了证据……
然后她就丧失了全部的理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她面前的就是一个被砸得稀巴烂的卧室, 还有白朗。
水清纱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直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整个晚上, 水清纱还是愤怒得无法克制,几乎只要一想起来就想破坏。潜藏在基因里根本就不温柔的破坏欲就这样暴露了。
外面的电钻声更大了。
水清纱站起来,简单地洗漱之后, 便走出了房间,到了前台退了房。
真可悲,有钱的人在悲伤的时候只需要悲伤就可以了,而她还要想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还得在冲出家门之后拿出旅游网站、寻找附近便宜的酒店。怪不得价格这么便宜啊,水清纱悲哀地想,耳边仍旧萦绕着施工队不舍昼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