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想的,有理都没地儿说去。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小护士又来查房,照例测了心跳量了体温,又翻了翻眼皮。
“有动静吗?”小护士问。
“没有。”
薄林抿着唇,“连手指都没动弹过。”
又不放心的追问,“这种情况是不是太反常了,我媳妇儿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小护士也唏嘘,“是挺反常的,没见过哪个产妇睡这么久。”
眼见着薄林的神情苍白起来,她又忍不住说,“不过我一个实习期的小护士哪儿见过什么世面,人大夫不是都说了没问题吗,那就肯定没问题。放宽心等着就行,你别着急,咱们得相信科学。”
小护士没怎么开导过人,冷不丁一张嘴,发现自己还挺有心理疏导的天赋。
不过她确实对这年轻人挺有好感的,有礼貌人长得又帅,对老婆还好,搁谁谁不喜欢?
就算没有旖旎的心思,光是看看也挺养眼的。
视线瞥过窗台一角,忍不住感叹,“你这花儿还天天换啊?”
一天一束,就没见过重样的,也不嫌烧钱。
薄林“嗯”了一声,有点儿心不在焉∶“换吧,网上说花气养人。”
“噗——”
小护士乐了,“网上的话你还真信啊?”
她把托盘上的东西细细收好,放回治疗车上,抬了头嘱咐说,“行了,这两天多注意一下,有情况随时叫我们……”
变故发生在这天下午,依旧是晴空高照,万里无云。
薄林离开病房去楼下的超市补充点儿日用品,再回来时,床上已经空荡荡了。
他站在门口,大脑空白了几秒,奔向护理台。
正在低头写记录的小护士被他吓了一跳,还没开口就被堵住了话头。
“我媳妇儿……03号病房里的人呢?”
他脸色苍白得不行,连说话的嗓音都有些发抖。
“就在病房里啊。”
小护士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一边穿过护理台一边和他说,“不是在这……”
咦?人呢?她在这儿坐了一下午,没发现病人走动啊。
她也挺纳闷儿,环顾着四周呐呐说,“明明刚才查房的时候还在的。”
薄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他现在不敢细想,越想越怕,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
发着抖,咬着牙关问,“刚才是多久,什么时候查的房?”
小护士回想,“十分钟……嗯,十几分钟之前吧。”
话刚撂下,对面的人就没影儿了,仓皇失措的背影像一阵没有方向的疾风。
小护士愣了一下,沉默的蹙起眉头,然后去前台按通了护士长的电话……
半个小时之内,薄林把整栋楼几乎翻了个遍,连卫生间都一一喊过,找过。
没有发现半点儿秦青的影子。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找到最后已经快要提不起走路的力气来。
怎么会。
他不过离开了那么一会儿,怎么会把青青弄丢了呢?
魂不附体的回到六楼,手脚冰凉,连呼吸都痛苦起来。
眼睛红得像兔子,茫然四顾,嘴巴张了张……
“青青呢?”
他的青青呢。
指节被他攥到泛白,强忍着眼泪,慌张巡视着。
目光落到某一处,一滞,眼睛陡然睁大,接着控制不住的微微发起抖来。
“青青……”
“刚刚醒来见你不在,我就去找你了。”
走廊的转角处,秦青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静静凝视他,长时间没说过话的声带有些发哑。
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病床上再睁开的那一瞬,她的思维重新清明起来。
像一台锈住的机器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又奇异的恢复了正常。
不过,她好像把薄林吓坏了。
那个人苍白着脸一眨不眨的盯住他,桃花眼通红,整个身子都在小幅度的轻颤发抖。
她的一颗心也就跟着酸起来。
当这个世界准备放弃她的时候,是薄林拼尽全力的拽住了她,没让她下沉。
她抿着唇,忍住鼻尖的酸涩,对着他微微笑了起来,“谢谢你啊,薄林。”
谢谢你从没想过放弃我,也谢谢你不管多难都一直爱我。
凝视着他,琥珀色的猫瞳里,笑意像逐渐荡开的水纹。
这一次不会再抛下你了,今后我还有很多很多个落日,想和你一起去看。
薄林说不出话来。
那个鲜活的,神采奕奕的秦青又回来了。
隔了半道走廊,两个人静静对望着,眼睛里都有情绪在涌动。
鸟儿在枝头唱,窗外飘来木槐的清香。
该在一起的人,走散了,老天还是会牵着她的手把她还给你。
什么苦难啊挫折啊,全都化成了感激。
一如此刻。
薄林笑着笑着,眼眶发红。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奇迹吗?
有你在,我就相信。
第63章 番外篇·云泥(上)
《番外篇·云泥》
暖阁之中,炉香飘袅。
慕青仰面躺在美人榻上,狐狸皮做的毯子在她身下堆叠起来,左三层右三层铺了一指多厚。
美人榻旁边摆着玲珑的翡翠盏子,盏子上尚余了半只剥了皮的岭南贡橘。
而她盖着鸦青色的缎面裘衣,躺在窄榻上浅睡。
瓷白的小脸露了半边,一半藏在狐裘下,只露出长而淡的眉,和鸦羽一般的眼睫。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殿阁之前,“公主还在小睡?”
“嗯,还有半刻才醒呢……”
宫婢的浅声交谈隐隐约约,却还是惊动了睡中的慕青。
她扶着榻沿坐起来,眉心微拧,鸦黑的长发流瀑一样垂在两颊,衬得本就瓷白的小脸愈发没有血色。
听到动静的宫婢端了铜盆玉梳过来,侍候她净面挽发。
慕青困顿未消,一双猫瞳轻轻耷着,没有什么神采,“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回公主,瑾妃娘娘那边叫人传话来说,说……”
那双猫瞳这才定住了,然后轻轻转动一下,“说什么?”
“说严司徒家的二公子属意公主已久,且家风淳正才姿卓绝,可堪良配……”
“还说什么了?”
“瑾妃娘娘还说,今晚宫中设宴,严家公子也会来,届时……届时还请公主移步叙话。”
慕青放下轻揉眉心的手,低声道,“嗯,知道了。”
戌时。
夜幕低垂,笼罩四合。
宫里四处掌了灯,觥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慕青不动声色的从宴席上退下来,摒退了婢女,独自往瑾妃邀约的湖心亭中去。
寒风如许,慕青扶稳风帽眉眼低垂,微微抿住红唇。
她知道瑾妃的意思,什么严家公子属意于她,什么可堪良配,不过是好听的说辞而已。
她不过是被瑾妃当成一枚棋子,替自己的亲生儿子铺路,笼络人心。
太子之位未定,东宫悬空,多少人在明里暗里的盯着这个位置。
瑾妃也不例外。
而慕青母妃早逝,身为庶出又不得皇宠,偏偏脾性懦弱任人拿捏,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慕青也确实一向好说话,跟谁都是一副温温软软的笑模样,安静不带刺,没有攻击性。
当然,也没什么存在感。
她虽不意外瑾妃会打上她的主意,但这不代表着她乐于接受。
慕青讨厌就这样被人随随便便的安排了命运,可她暂时也不想和瑾妃为敌。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到了湖心亭却不见瑾妃的身影,只有一个趴俯在石案上的郎君。
听到脚步声那郎君抬头,慕青“呵”了一口凉气,吓得倒退几步。
那张脸确凿是严家二公子,两人在宫宴中见过几次,所以慕青轻而易举的便认出了这个人。
但他此刻眼眶发红布满血丝,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慕青一颗心沉下去,身子凉了半边……难道瑾妃想同时设计他们两个人?
湖心亭里晚风摇曳。
严席努力的控制住自己去看清眼前的人,来人正是当朝的十六公主,平时见了总是安安静静的垂着眼不说话,没有什么存在感。
难道说约自己过来此处,和在宫宴上给他下药的人是同一个?
是十六公主?
可面前的人显然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惨白着一张脸,连身子都克制不住的在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