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姑娘，这……”
“霸之令一旦落入他人之手，你可知后果？”
“不如由在下随同瑕姑娘一同前往？”
“如今大军正往皇城赶去，来回怕是已经来不及了，我骑马速去速回，你在这等我即可”
车夫见状，只好作罢，将身前一匹马儿解开缰绳交给瑕姬，瑕姬翻身上马，挥鞭疾去。
居月穹顶，赵文瑾走至月台最前沿，手握石栏，任凭大雨落在自己身上，侵染湿透了全身，赵文瑾从未有过的舒畅，多年的压抑和心结，在这一刻早已烟消云散。
满目山河，皆在眼底，离阳浩荡，大江东流。
站在穹顶上方，赵文瑾望着底下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军队，此时正缓缓向着皇城踏来，高楼俯瞰，犹如蝼蚁。赵文瑾忽然有些好奇，这么多年，瑕姬常年独自一人倚在居月穹顶，她会做些什么，会在想些什么。
那夜赵武虎率众前去秦国寻找仇家，赵文瑾私底下曾交代她若是有机会可以秘密潜入长安，将当年长安城的兵部老侍郎一家带出，赵武虎没有细问，只当是哥哥昔年的故友。
酒菜还未端上，忽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居月高楼猛的一晃，有人已在楼下架好炮台，对着居月炸响。赵文瑾孤身独立，望着底下的一幕，胡霸先此时正端坐在马背之上，发号施令。
居月乃当初自己为瑕姬所建，如今能随它一同沉没，应该也是件不错的事情，赵文瑾温柔浅笑，这一刻的目光，赵文瑾只觉瑕姬就在自己身边。
有人一路疾行狂奔，喘息不停。
“赵文瑾！！你站那傻笑个什么劲”
声音来自九霄，大雨磅礴，依旧清脆响彻在心。
赵文瑾转身望去，瞳孔剧烈颤抖，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幕，雨水划过脸颊，他死命抹去，呆呆望着那一袭红裳的瑕姬。
“你不是走了吗，怎的在这，快快离去，楼就要塌了”赵文瑾急声喊道。忽然内心涌现一股从未有过的害怕。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如今皆成虚影。
“塌了好啊，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了，如今倒是可以提前赴下辈子的约定了”
瑕姬笑颜，那一身红衣被穹顶吹进的狂风烈烈作响，吹不散的是心底至死不渝的执念。
赵文瑾泪流满面，向瑕姬奔跑而去。又一声巨炮落在楼中，无数碎片瓦砾纷纷，屋檐梁木掉落，赵文瑾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好你个赵文瑾，要不是七七那夜曾在这里和我说过你私底下和她说的话，我就真给你忽悠走了”瑕姬腮帮气鼓鼓的向着赵文瑾瞪去。
眼前的一切，恍若未觉。
大雨漂泊，整个居月开始倾斜晃荡，赵文瑾艰难站起身，蹒跚向着瑕姬走去，嘴角微笑。
“最后不还是给你发现了”
“喜欢我就这么难？其实你只要和我说上一句，我就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风雨不止，地动山摇，穹顶有两人在时光河流里缱绻相伴，诉说情意。
“欠你太多，总归是有负于你，余生还长，我想让你好好活着去看看更好的世界，这些年在我身边你受太多委屈了”
瑕姬跺了跺脚，红着眼眶向着赵文瑾喊道。
“所以你就要丢下我一个人是吗”
在瑕姬说完的那一刻，突然脚下楼层断裂，所有木板尽数陷落，瑕姬向着后方栽去，泪水淌过，一滴一滴向着下方坠去。
一步踏尽一树白，一桥轻雨一伞开。
既已了无牵挂，何不浪迹天涯。
赵文瑾纵身跃下，那虚空里的身影是絮绕在梦里的百转千回，他伸出手，紧紧将她揽入怀中，瑕姬环手相扣，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间，此刻如蝴蝶归茧，岁月安好。
居月倒塌，琼楼倾泻，两人紧紧相拥向着虚无黑暗坠去。
身旁，有星光闪烁，有烟火飞燃。
“以后到哪我都会陪着你了”
“哼，不许再骗我！”
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今有同生和共死，人间风光皆尔尔。
胡霸先这一刻得意至极，所有的豪情壮志似乎已经浮现在眼前，无数军队涌入皇城，赵国从今便纳入秦国之境，普天之下，再无赵国。
“皇上，瑕姑娘先前为取回霸之令，如今还在居月”
马背之上，胡霸先猛的跌落下马，浑身僵硬，急急抬头向着那即将沦为废墟的居月看去，口中发疯的喊道。
“停下，停下，快停下”
众人莫名，不知所措的看向胡霸先，只见他不顾一切的向着居月跑去，有人飞身将其拦下。
“皇上，危险”
只是听胡霸先痛声喃喃。
“瑕姬……瑕姬……”
第149章 《酒客》
唐七七跌坐在马车里，失魂落魄，耳边传来的满是赵文瑾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盘旋回绕。她忽的想起那日君宝离去之时的样子，不知是否他早已知晓往后的一切，不愿和自己说明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哪有什么世道安好，多去看看的谎话，不过是希望她一人安好而已。
唐七七不敢想象那最坏的结果，只得收拾好心情，向着蜀国奔去。马车疾行缓慢，七七心下焦急，顾不得其他，只得将马车和车夫留下，自己独自鞭马加速离去。
离阳至月读，遥遥山河，数千里之远，又岂是短时间就能抵达。唐七七归心似箭却依旧不得不被路途耽搁，期间不知换了多少匹马儿，不知疲倦向着蜀地奔去，道路泥泞崎岖，然而心中更是惆怅惘然。
这一日七七行至西北一处小镇，名为云山镇，小镇荒僻，按照昔年赵国的版图还是处在赵国境内，只是如今改朝换代之后，在这云山镇里，消息并没有传的那么之快，秦国的军队还未来此复查，是以此地依旧如往常一般。百姓日出日落，市集吆喝不断。
唐七七行至街道口的一处小摊前，向掌柜的要了一碗阳春面和一壶清水，便静静端坐在桌前，此时的唐七七一袭劲装打扮，犹如一个清秀男子，长途跋涉，满是风尘，倒是添上不少男子气概。
掌柜个子矮小，刚好够至锅炉，此时开始忙碌起来，身旁有一个精瘦高大的小二，此时哈着腰帮忙搭着手，两人对比鲜明。
小摊零零散散四五桌，基本都坐有三三两两的人群，七七所在的位置乃是最左下方，此时这桌唯有她一人。七七正前方是一个妇女和一个满嘴胡髯的大汉，在他们中间坐有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此时小孩正趴睡在桌子上，两人没有言语，不知是否怕吵醒熟睡的孩童。在七七的右上方那一桌，有两人头戴幂离，全身掩藏在黑衣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就再也看不见其他，此时两人怀中各自抱着一把利剑，闭目休息。而在这两人后方处，有两个身着华服的老头，两人气色红润，有说有笑，不时举起手中酒杯推杯碰饮，高谈阔论，满是书上道德圣言，除去周边集市的噪杂声，此地便属这两老头声音最大了。最后一桌便是如同七七的桌前一样，也仅坐有一人，此人衣衫褴褛，发髻零散，看不清是男是女，只是桌前满是空酒坛，此时闷头趴在桌前大睡，不时发出阵阵呼噜声。
“客官你的阳春满好咯，请慢用”小二一声吆喝，将一碗香气扑鼻的阳春面放至七七桌前。
“谢啦，诶，对了小二，你们小镇哪有马厩”唐七七向着店小二询问道。
“马厩啊，这个路口你直行个大概五百米再右转约莫走上个百来米就有几家售马的马厩，客官可以到时候看看”
“多谢”
唐七七轻抿了一口清水，拿起筷子开始吃面，这些时日风餐露宿习惯了，倒也没多大的讲究。正当七七一口一口吃着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尖叫声，转首望去，只见自己正前方的那一桌，此时见那胡髯大汉一巴掌拍在那妇女的脸上，口中大声骂道。
“好你个臭□□，这些年我为了这个家东奔西跑，你倒好，居然背着我在外偷人，今天看我不打死你”言罢，又动手挥掌而去。
这番暴声戾语倒是吓醒了酣睡的小孩，此时揉着眼，看着妇女被踹倒在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七七蹙眉望去，本想制止一番，却是最前方那桌两个老头已经拍案而起，其中一人身着红袍的老人气呼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