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心下疑虑,偷偷透过窗缝去看。
“你这次叫我来,有什么事?”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是父王,不是公子们,是一个很陌生的声音……
她看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负手站在门边,头发是白色的,至于他的衣服……血一样的鲜红。
血衣侯?
红莲知道此人很危险,可是为了得到更多情报,她还是选择了留下来继续偷听。
她知道,虽然名义上已经加入了流沙,可在他们眼中,自己只是个任性胡闹、一无是处的公主罢了。
她要证明给他们看,流沙的赤练虽然武功不好,却是一个很好的间谍!
“王上又召了胡美人侍寝,”明珠夫人不满的声音传来:“表哥,能不能想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她?”
白亦非似乎很意外:“你会在意这些?”
她从前可不是会因别的女人受宠而不满的性子。
“表哥有所不知,”明珠夫人扭着腰走到白亦非身旁,语气冰冷:“这个女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我为王上调制的御神香竟被她化解掉不少。王上现在,可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哦?能够破解你的御神香,倒是让我想到了,百越有一种叫做摄魂蛊的蛊术。此蛊既能控制人的神魂,又能破解其他一切能够控制受蛊者的因素。”
明珠夫人咬牙:“胡美人出自百越火雨山庄,果然是她搞的鬼。”
“不,”白亦非似乎得到了令他愉悦的消息:“这种蛊,只有百越王一脉才会使用。”
“表哥的意思是,胡美人,与天泽有关系?”
“多半,还与九公子有关系呢……”白亦非偏头瞥向红莲的方向,笑得人毛骨悚然:“你说是不是,红莲公主?”
寝殿的门关上,嬴政这才松开青鸾的手腕。
“你干嘛?”青鸾警惕地看着他。
嬴政瞧她这副受了惊吓的样子,真想告诉她,你想多了。一个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他不感兴趣。
“宫中多是母后的眼线,寡人今日若是不‘宠幸’你,这戏就没法演了。”
若是芈良人入宫初日他没有来宠幸、做出对之“宠爱有加”的样子,被太后发现端倪,岂不功亏一篑?
“哦,好吧,”青鸾摊手。
他是雇主,当然他说怎样就怎样。
眼见嬴政朝床榻走去,青鸾急忙把人拦住:“你做什么?”
“寡人不是说了,四下都是母后的眼线?今夜都要宿在这……”
青鸾闻言连连推他的肩膀,把他向后推了几步,然后飞快地脱了鞋袜爬上床:“我知道啊。可这是我的寝殿,床,也是我的。”
意思就是您自己找地方睡吧。
嬴政哪里肯?
“寡人是秦王,整个秦国的一花一草一木,包括这张床榻的主人,都是寡人。”
他俯身拖着青鸾的小腿,想把她从床榻上拖下来,谁知拖人不成反遭踹。
青鸾这脾气,只有对着姬一麟的时候包容些。别的男人、陌生的男人、陌生的老男人,想爬她的床、还动手动脚的?没门。
嬴政吃痛松开手,捂着胸口。
活了二十几年,就是幼时在赵国被软禁时,也没有人敢这么打他!
他怒极,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劈头盖脸地被“打人者”砸了个硬枕头在脸上。
“我说‘表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是你请来帮忙的!这张床,自然是我来睡。不过你要是非跟我抢床也行,床归你,我这就叫上弄玉回韩国去。你就安心睡着床榻,等着你的‘秦国’改跟吕不韦的姓吧——”
求人帮忙还不给床榻睡,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事?
嬴政自知理亏,只能自己压灭火气,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这寝殿就这么大,你要寡人到哪里睡去?”
“喏,”青鸾努努嘴:“那不是有坐榻?”
“太小了,”嬴政嫌恶地摇头。
抛去身份不说,他堂堂八尺男儿,如何能蜷着腿缩进小小的坐榻委屈一夜?
“没关系,地上大得很,”青鸾好心地又扔了床锦被给他:“夜里地上凉,别冻着咯,表哥。”
退一步和平相处,倍阳宫深夜闲谈
嬴政默默扯下挂在头上的被角,连带着刚刚砸在自己脸上的硬枕头,朝着坐榻挪去。
睡地上是不可能的,就这么一床被,在地上睡一夜定会染上风寒。
他这一倒,说不定就要顺势“驾崩”了。
青鸾看着高大健壮、平日尊贵无比的秦王抱着枕头和被子,侧卧在矮小的坐榻上。
就算是蜷着身子,小腿还是悬在外面。
怪可怜的……
其实青鸾也不是非要跟他抢床的。
她今日来了葵水,不能睡在冰冷的地上,否则非要腹痛到直不起腰不可。
加上秦王非要把她拖下去,她脾气上来了才把人撵走的。
心里过意不去,青鸾寻思了半天,最终抱着自己的被子走到坐榻旁,闷声道:“你去床上睡吧,我睡这。”
嬴政坐起身来,见她一脸愧疚的样子,心中火气消了大半。
“不用,”他叹口气:“你回去睡吧。寡人躺得……还挺舒服的。”
从剑拔弩张到各退一步,气氛缓和了不少。
青鸾见他这委曲求全的做派,搞得好像她怎么欺负他了一样。只好解释道:“我,我就是身上不太舒服,才非要和你抢的。不然我就睡地上,把床让给你了!”
这坐榻也太小了,她都躺不下,何况一个成年的男人。
“你信期到了?”嬴政拧着眉头,认真地问。
青鸾闹了个大红脸,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你……说出来干嘛呀?”
丢人。
她迅速抱着被子跑回床榻上,把头埋进被窝里。
嬴政才不管她羞不羞,追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就,昌平君送来陪嫁的两个宫女。”
昌平君送来的贴身陪嫁,定然可信。
他松了口气,嘱咐道:“此事除了那两个宫女,别让其他人知道。妃嫔在信期是不能侍寝的,若是叫母后知晓,定要深查下去。”
青鸾点点头,但还是懵懂地问:“为什么妃嫔在信期不能侍寝啊?”
嬴政语塞。
这种事叫他怎么讲……
他只好搪塞:“回韩国后,你随便找个年纪大些的宫女问问就知道了。”
青鸾哦了一声,把头从被褥里抬起来,乖乖躺好准备睡觉。
秦国的床榻她不太睡得惯,有些硬,硌得人难受。加上时候早了些,实在睡不着。
“喂,你睡了吗?”
“没有。”
青鸾叹了口气:“我睡不着,我们来聊聊天吧。”
“聊什么?”
“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对这位赵太后很好奇。
听说秦国先王还在赵国为质的时候,她便不顾危险跟随在其身边。后来被接回秦国封为夫人,到现在,做到了太后。
这样一个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坐到那个位置的太后娘娘,会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一个……”嬴政斟酌了一下用词,接着道:“很有野心的女人。”
或许说她满心都是权势,从一开始接近父王,就是为了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如今她得偿所愿,做了尊贵无比的王太后,公然与吕不韦通jian、豢养情夫,甚至和那个假太监又生下两个儿子,全然不顾他这个儿子的脸面。
青鸾察觉到他言语中的不喜,急忙换了个话题:“你每次宠幸嫔妃的时候,太后都会叫人在外面盯着吗?”
嬴政侧身看向床榻,只见问出这种隐秘问题的人正拄着小脑袋,满眼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
“……是。”
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身为君王,宠幸嫔妃还要被母亲盯着,实在有些丢脸。
他十三岁即位,没过几年母后便给他变着法地塞女人。有时他借口累了不愿留宿,消息传得很快。往往他还没走回自己的寝殿,就被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的母后叫走,训话。
“啊?那你每次都跟她们抢床睡?”青鸾鄙夷:“你这人怎么这样……”
嬴政面色很古怪:“没人告诉过你,什么叫宠幸?寡人何须与她们抢床。”睡在一起不就得了?
青鸾心想,还真没人教过我。
从前她才多大,管氏、丁夫人、戚美人、干娘都没有讲过。后来干娘去世,白亦非更不可能对她说这些……雪衣堡的女人也就那么几个,又不熟,何须给她交代这种应该由长辈讲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