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淌了一地,王瑶脸色惨白,捂着肚子一步一步后退。
她确实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胡亥丧心病狂的程度。
她的丈夫正手持那柄能够遮天蔽日的古剑,指在她的肚子上。
上面还滴着血,小岚的血。
小岚是她的陪嫁,从小同她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不想因为她对自己的高估,白白害了小岚的性命。
“你把嬴欢放走了?”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王安庚吗?你和他走啊!”胡亥状似癫狂,赤红着眼:“为什么要帮他救走嬴欢!”
“朕好不容易才把她弄回来,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尝!你——”
他猛地扔开剑,掐上王瑶的脖颈:“你把她放了!”
王瑶脸色变了又变,不知是被掐的还是被他的话吓的。
正如嬴欢所说,他是个疯子。
哪怕先前有风言风语说皇帝在那些公主死前做过些什么,她也从未彻底信过。
这会儿,王瑶才真的信了。
不知过了多久,胡亥整理好衣袍走出来,身上还沾着血。
那是他亲生骨肉的血。
王瑶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身上、脸上带着淤青,身下的衣裙沾满了血。
不足四个月的孩子没了。
赵高站在宫殿下的大平台上,拱手朝着他行礼:“陛下……”
“皇后染了恶疾,即日起送去栎阳行宫‘养病’,”他嫌恶地背对着寝殿,头也不回:“安全起见,不许人探视,包括王家人。”
王家倒了个皇后,与皇帝之间未免生隙。
可这正是他想要的。
赵高露出一抹笑容,乖乖称是。
这位皇帝比他父兄好掌控得多,也比自己预想中的更加暴虐。
大秦祖辈几百年创下的基业,很快就会毁在二世皇帝手上。
嬴欢一家在接近颍川的地界被罗网的杀手追上。
这次是玄翦和惊鲵带着一群罗网的地、杀字级杀手亲自出动,可见胡亥的势在必得。
王安庚当年在罗网天字级杀手中排行最高,若非要护着妻儿,定不会如现在这般打得束手束脚。
嬴欢一手抱着儿子,一边凝着薄冰干扰那些杀手。
这是她仅能做的。
此时她无比后悔为什么年少时没有好好习武,一天天脑子里想的净是玩!
王敕察觉到危机,不敢哭闹,只紧搂着母亲的脖子。
有了一家三口的“默契”配合,倒也能保证王安庚不落下风。
双方正僵持着,子婴突然感受到了背后的浓烈杀气。
出于本能,他和田言急忙侧身去躲。尽管躲开了,却还是被百步飞剑凌厉的剑气伤到。
那些实力逊色不少的地字级杀手更是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当场丧命。
卫庄握着鲨齿,缓缓从林中走出,看剩下那两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两个死人。
他用百步飞剑,还是没有自己最熟悉的横贯八方那么顺手。力道没控制好,稍收了些力。
若不是怕横贯八方伤了那一家三口,玄翦和惊鲵又怎么会有活着的机会?
子婴抹去嘴角的血迹,嗤笑道:“堂堂鬼谷先生,竟也学会了背后伤人……”
“人都是要死的,何必计较死法呢?”卫庄并不在意,反而看向他的双剑:“倒是可惜了,越王八剑、黑白玄翦,落在你手里。”
他年轻时曾不敌从前的玄翦,被这两柄剑打伤。今日见了新的剑主,只觉得可惜。
先前那个,的确是值得一战的对手。
可现在这个让他连拔剑的想法都没有。
“你——”
“我不杀你们,”卫庄打断他的话,冷声道:“回去告诉胡亥,安分一点。否则我不介意帮这个帝国,换一个新主人。”
嬴朔虽年幼,却也是嬴政的正统血脉,比那个胡人杂/种身份不知道高贵多少。
帝国换主人的事本也不急,可以等嬴朔断了奶再说。但胡亥若是再敢对嬴欢一家下手,他不介意将时间提前些。
大肆屠戮皇族,不就是怕他帝位不稳?
那,就让他彻底不安稳好了。
子婴却是被他这番话激出了新的想法。
给帝国换一个新主人?同为嬴秦子孙,他为何不可?嬴政的儿子暴虐无道,他这个罪臣之子取而代之,重新稳住帝国,功盖千秋万世,岂不是比颠覆了嬴政的天下更为解气?
田言捂着手臂的伤处,扭头看过去:“我们……”
“走。”
子婴收了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不担心卫庄会杀他,王安庚也不会。
相比之下,新的认知让他更加兴奋——帝国皇族除了他,似乎已经没有后继者了。
胡亥做的这一切,竟是无形中为他铺好了道路。
小别扭精耍性子,王敕四处认长辈
危机解除,那一家三口又抱在了一起。
人老了,又“孑然一身”,卫庄有些见不得这种场面。
王安庚察觉到卫庄的不悦,赶紧松开手,朝着他行了一礼:“多谢舅舅……”
话音未落,就被自家妻子拧着手臂上的肉狠掐。
他倒吸一口凉气,看过去。
嬴欢绷着脸,明显不满他的示好。王敕最怕母亲这个表情了,也不敢说话。
“乱叫什么?”嬴欢微撅着嘴,一如年少时生气的样子。
还像个小姑娘一样。
王安庚察觉到她的别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又没乱叫,这是你舅舅又不是我舅舅。明明你小时候还闹着要先帝放了你、去投奔你舅舅!
而且这么多年都随身带着和你舅舅一样的玉……
气氛很是尴尬。
嬴欢不说话,卫庄也不说话,像是互相憋了口气。
如此看来,应该是亲舅甥了。
没办法,王安庚只能给他们挪来“台阶”。
“欢欢,这位卫先生是母亲的兄长,也是你舅舅。”
“我知道啊,”嬴欢轻哼一声,扭开头:“就是因为他,我父皇和母亲才吵架、母亲被父皇软禁,又偷偷带走我母亲,害得我和母亲分开多年……”
虽然,最初确是父皇的错。
可是他当年把母亲带走又不说,害得她白白伤心了十几年。现在父皇和母亲都没了,她自然难免朝着逝去的父皇偏心。
以前那些话也作数,可她不能轻易地和舅舅说话、和他好。
她得端着。
可惜,小别扭精这招对她舅舅不好使。
卫庄只是挑眉,嘲讽道:“果然是嬴政的种……”
不管是嬴欢还是嬴朔,都有点不知好歹。
一个死鸭子嘴硬,一个喂口粥还要人抱着。
真是白瞎了他妹妹,费那么大的力气生下他们两个。倒不如生条蛇出来,赤练的蛇都比这两个小崽子省心。
嬴欢顿时炸了毛,像是要冲上去同他理论。
“你说什么?你竟敢讲我父皇的不是?”
父皇的不好只能她和母亲讲!
白凤不知何时到了,正踩在枝头,瞧着这场好戏。
眼看着卫庄大人摆不平这个外甥女,才帮忙出言调解:“如果不是怕你母亲担心,他才不会救你们……”
嬴欢愣住:“母,母亲还活着?”
又是假死!又是这个舅舅干的好事!
她气得想打人,可母亲还活着,这是好消息,她只能将怒火压下去。
既然帮了忙,索性帮到底。
白凤一边玩着手中羽毛,一边朝着王安庚道:“你的家人已经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和你岳母在一起,无需担心。”
嘴硬心软的卫庄大人,救人的路上也不忘打发他去新郑,把王安庚的家人带走。
说是念着吃过他家汤饼的情,实际上……
人已经救下了,卫庄懒得和嬴欢掰扯那些往事,转身便要走。
他心里有数,那个不识好歹的小丫头一定会追上来。
果然,嬴欢不干了。
她蹭蹭蹭地追上来,拦住卫庄的路不让他走:“你去哪儿?你把我母亲拐走了,西娘她们也被你的手下带走了,你……”
对上卫庄冷漠的表情,她又有些害怕。
“你得给我个说法。”嬴欢嗫嚅道。
“什么说法?”
“带我去找母亲!”
哼,等见了母亲我就说你欺负我,还骂我,叫母亲把你冻成冰块……
很快,嬴欢见到了她“死而复生”的母亲。
母亲怀里还抱了个奶娃娃。